猎户:“……”媳妇儿说的,必须有道理。
且不提林安爬山一事,林姝让人驾着马车往李家门口跑的行为,果然有李家家仆来问,因此也知晓了是林家有下人擅自妄为,打探主家嫁妆的事情,还说甚让主家嫁妆越少越好,这才被打了板子,割了舌,往外卖掉。李家家仆知道了,有人就层层上报,李太太和李家两个少奶奶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李太太养了三儿两女,如今两个儿子都成了亲,还给她生了四个孙子孙女,掌家三十载,哪里看不出林姝的意思?很显然的,林家下人惩罚极重,因此嘴巴也严,轻易不会把那些婢女犯错的缘故说给外人听,可是李家下人那时刚一开口打听,林家下人就立时全都说了出来,这其中是为着什么,李太太心中稍一思量,就立刻明白了。
有些人家,的确是有小儿媳嫁妆不好超过大儿媳的说法。可是有这样说法的人家,通常都是有爵位的人家,长子要继承大部分家产和爵位,如此长媳才会比幼子媳妇儿家世更好。这样的情形下,大部分幼子媳妇儿其实不必多说,都拿不出和长媳相提并论的嫁妆。
可是李家有什么?不过是些许钱财而已,还比不得她的嫁妆。这又有甚可争的?林氏受兄长喜爱庇护,才会带着大笔嫁妆来李家,难道这不该是李家的福气么?长宁好了,长宁的两个兄长岂会不好?
李太太很是气了一场。倒不是气林姝,毕竟在她看来,林姝能做到如此,已经算是有手顿的了,将来长宁分家或做官,林姝也能立得起来;但是大儿媳和二儿媳,却让她很是失望。当下就把二人和两个女儿叫了过来,当着几人的面,拿出两份房契。
“说起来,老大老二两个,如今还是沾了老三的光儿,这才能每月交两篇策论给林大人府里的两位老夫子,请两位老夫子指点功课。只是咱们得了林大人的好处,现下却还没得回报。”李太太眉眼含笑,“倒是我自己糊涂,原先只想着他们三兄弟的聘金应当一样,现下看来,咱们既得了林大人的好,平日里碍着亲戚关系,又不好拿了银子去哄林大人,林大人疼爱妹妹,如今倒不如多给老三媳妇儿两个铺子当聘礼,也算是谢过林大人的恩情。老大媳妇儿,老二媳妇儿,你们说呢?”
李家两位少奶奶还没答话,李家大姑娘就笑了:“还是娘会算账,这两个铺子的聘礼一送出去,没得几天做了三嫂的嫁妆,又回咱们李家来了。倒像是左手的东西移到了右手,说到底还是李家的铺子。哎,果然还是娘最精明,女儿还要多像娘学习学习。”
李太太隔空点了点她,就笑了。
两位少奶奶不料自己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反而让还没进门的三弟妹得了好处,面上只得苦笑。
林安从落霞寺回来,就听了管家的回报,原本正要动怒,就收到了李太太让人补送来的聘礼,微微挑眉,哼了一声,暂时没有发作。
眼看着婚期就在眼前,李家那两个少奶奶也是一时糊涂,李家既没什么东西好争,又有李太太在上面压着,林姝还是个有气性有主意的,不会白白让人欺负,林安对此也不再多说甚么,只是收了东西,连打赏和回话都没给,就把李家仆人赶走了。
直到李家三兄弟一起上门来,委婉的道了歉,林安看李长宁也大约明白了内宅争斗一事,这才罢了。
李家到底难得,一家子上下四个男人,没有一人纳妾或有通房,李老爷不会为难儿媳,李太太更是心思透亮的明白人。而李长宁年有十八,身边还只跟着小厮伺候,平日只知读书或是帮他这个大舅兄处理善堂事务,一提起林姝就会脸红……
李家如此,林安也没甚好挑的了。
三月十六,大吉,林姝出嫁。
☆、第99章 再许诺的大状元
林姝出嫁后,林家就没有姑娘了。
林安还没来得及为着家里少一个人而伤心,第二天醒来一看,就见猎户正指挥着一堆人,开始砸墙。
把林家和秦家,彻底砸成一家。
林安:“……”
林平和秦茂捂着眼睛就跑到一边说笑起来。
“哎哎,茂哥儿你看到了么?秦哥今个儿眼睛多亮啊!秦哥肯定等这一天,等了不知道多久了!二姐昨个儿刚出嫁,秦哥就想在咱们家里当老大啦!”
秦茂仰头望天,拍了拍林平的小肩膀:“三叔可不只是盼着大姐二姐出嫁,他还盼着……咱们两个快点长大离开呢。”
两个十一岁的小小少年,默默对视一眼,齐齐叹气。
有个这么盼着他们快些长大,想要独霸哥哥/林小叔的哥夫/三叔,他们着实是太命苦了。
宏哥儿原本昨天高兴,小小喝了杯酒,心里头正高兴着,起床一见那个坏蛋的弟弟在砸墙,心里登时就觉得不好。
太坏了太坏了!师父那么好的人,就要被那个大大坏蛋的弟弟大坏蛋给霸占了!
当下宏哥儿就沉了脸。明明知道不该如此,师父又喜欢大坏蛋,他应该高兴的,可是,可是脑袋里这么想着,心里不高兴,面上就带了出来。
宏哥儿只得快快的往两个老夫子那里去,不敢去林安面前,生怕被林安瞧出了不对劲。
两个老夫子倒也跟宏哥儿亲近,见了就笑:“这是谁惹了宏哥儿不高兴了?前个儿林大人说了,让宏哥儿歇上三日,待二姑娘回门了再来读书,怎的宏哥儿现下又过来了?”
他们两个老夫子自是知晓宏哥儿身份的,私底下又得了太子叮嘱,说是定要对宏哥儿严格教导,因此宏哥儿的功课很是紧凑,几乎凑不出时间来玩耍。平日里若得了闲,宏哥儿再没有往他们这里凑的时候。所以二人才有这么一问。
“是……秦三叔在砸墙。”宏哥儿顿了顿,还是道,“原先秦三叔就像是长在师父身边似的,怎么赶都赶不走,现在二姐姐嫁人了,家里也没有了女眷,秦三叔就开始砸墙。待砸了墙,两家就变成了一家。”
宏哥儿抿了抿唇:“秦三叔这样,就不怕外人说师父的闲话?不怕师父不高兴?”
两位老夫子互相看了一眼,失笑道:“那宏哥儿看,秦爵爷砸墙的事情,你师父知不知晓其中利害,若是知晓了,那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因此让人补上两家隔开的墙?亦或是因为这个疏远秦爵爷?”
宏哥儿更不高兴了,瘪了瘪嘴,半晌才道:“师父那么厉害,肯定知道秦三叔这样做对他不好。可是、可是师父那么喜欢那个秦三叔,就算是知道了这样对他名声稍有妨碍,师父肯定也会甚么都不说,默许秦三叔这样做的。”
“既然这样,那宏哥儿还有甚么不高兴的?”
门口传来林安温和的声音。
宏哥儿扭着身子不肯转头。
林安哪里会跟小孩子置气?悠然走了过来,摸了摸宏哥儿的脑袋,叹道:“宏哥儿可喜欢师父?”
虽然他并没有亲自教宏哥儿功课,但宏哥儿的文章功课,他也是每日亲自查看的。因此到底也担得上一声“师父”。
宏哥儿却是早早就喜欢上林安这个师父了。师父和父亲不同,会关心他的点点滴滴,还会哄着他玩,带着他去玩他从前没有玩过的东西,看从前没有见过的人,去山里打猎,去田里捡麦子,去看养珠人养珠,去善堂里和孤儿一起读书,还去……
师父带着他玩过那么多好玩的东西,见识过那么多好玩的人,吃过那么些稀奇的食物,教了他那么多的道理,和他父亲不一样,和他身边的其他人也不一样。
宏哥儿是真的很喜欢师父的。
只是宏哥儿小时候就懂得用冷哼声表达自己的想法,现下虽然乖了许多,但也说不出“喜欢”二字,只轻轻点了点头,眼睛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林安的。
林安见状就笑了:“既宏哥儿喜欢师父,那定是喜欢师父每日都高兴的,是不是?”
宏哥儿闻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面前的这人是师父啊,是父亲说了,可以相信的人,也是带着他见识了和宫里完全不一样生活的人。因此就算心里大约察觉了甚么,宏哥儿依旧重重点了下头,开口道:“是,宏哥儿希望师父高兴。一辈子都高兴。”
林安唇角含笑,眼睛里满是认真,道:“可是,师父只有每日都见到你的秦三叔,每日都和他一起,如此才会一辈子都高兴。”眼见宏哥儿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林安叹道,“宏哥儿或许不知,今日听闻你秦三叔砸了墙,师父心里……其实是很快活的。”
猎户想要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甚至不惜离开了最喜欢的山野,和他居于闹市;林安心里也是很喜欢猎户的,他亦是愿意和猎户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从前家里有妹妹,猎户不好常来,现下两个妹妹都出嫁了,猎户按捺不住心里的想法,兀自砸了墙,将两家合为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