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疗养院里的两天,雪一直在下。
应绍华一直没有离开,爷孙相聚,爱月也没再前去打扰。
上午爱月就收拾好了行李——那只她来时背的双肩包,辗转几趟电车到东京需要五六个小时,而电视新闻从昨天开始就不停地在播报延误晚点的新干线(高铁)车次。
爱月倚着窗口,眉心微蹙。
这漫天大雪,连走出山林都成了困难。
青子抱着猫咪在被炉里咯咯笑:“雪太大啦,小月要多陪我两天啦。”
突然有人来敲门,爱月把门打开,是应孚海的管护医生南田:“爱月,应爷爷的孙子今天也要离开这里,也是去东京,应爷爷让我过来叫你跟他一起走。”
爱月惊讶:“大雪封山,他有办法出去吗?”
“啊……”南田挠了挠头,“忘了说,有直升机过来接他,就停院子外面的操场呢。”
青子一听,眼睛都亮了:“直升机?真厉害呀,我还没有见过直升机呢。”
爱月:“这,不太好意思吧……”
“快收拾东西,应爷爷和应先生都准备好啦!”
……
爱月和南田医生一起搀扶着青子,在雪地里缓慢前行。
为了不打扰到疗养院里的人,直升机停在院外很远的一处平地。远远地就看见了巨大的直升机,随从簇拥之中,应孚海穿着那件军大衣,身边站着高大英挺的应绍华。
看到青子,应孚海大步向前,有些着急:“下这么大的雪,你怎么出来了?”
青子看了看爱月,又看了看应孚海:“你是……?”
“我是阿海!住在第七排的阿海!”
青子点点头,也不知道她到底记不记得,咧嘴笑得像个小孩子:“听小月说,这里有直升机呢!我也想过来看看直升机呀!”
爱月冲应孚海挤了个眼色:“我说不过她。”
应绍华从身后走来:“爷爷,林小姐已经到了,您快回屋里去吧,雪这么大,当心着了凉。”
应孚海拉过爱月:“爱月呀,你就好好跟着我的小孙子回东京去,让他把你送到家里,这样应爷爷我就放心啦!”
“好的,应爷爷。”
进了舱门,爱月和应绍华并肩而坐,直到螺旋桨启动,飞机升空,青子和应孚海还在外面冲他们挥手。
应绍华没什么话,爱月主动说:“应先生,麻烦您了,不好意思。”
应绍华:“林小姐客气了,之前还要多谢了林小姐照顾我家爷爷。”
一路飞行,整个世界都是漫无边际的白。直升机飞到青森机场,换了架私人飞机,走进机舱里,相对或长排的沙发四下分布,空姐引爱月在一处短沙发落座,给她端来了茶水。
很快,脱了大衣的应绍华走过来,在爱月对面落了座。
机舱里暖气充足,穿成一只熊的爱月觉得有些热了,但,在一个不熟的男人面前脱衣服,似乎有点尴尬。她思忖着,脱个帽子,总行吧。
爱月抬手扯掉帽子,“滋滋”几声静电之后,她一头棕发蓬乱飞舞,把面颊遮了大半。应绍华才想问她吃点什么,抬眼见到她把头发越捋越乱,最后索性又戴上了帽子。
她终于整完头发,才发现对面的男人在看自己,他一个眼神示意,空姐挪步过来,谄媚地询问她想吃点什么,她腼腆地说了句随意。
此时不过上午十点,应绍华便问:“港式早茶如何?”
爱月心中窃喜,淡定回答:“好的。”
她幼时在深圳生活,早茶一直是心头好。
没上菜前,应绍华主动开口:“林小姐是哪里人?”
“家住上海。”
“在东大读什么专业?”
爱月挺直腰杆:“电子与集成电路,主要是集成电路设计方向。”
“哦?研究生?”
“四月份就研三了。”
“亚际电讯的团队这两年一直在招揽这方面的人才,林小姐毕业后有没有兴趣试试?”
爱月笑笑:“多谢应先生,我学艺不精,可能担不起这个重任。”
不等应绍华接话,空姐便端来了热气腾腾的蒸笼,桌面铺开,肠粉、虾饺、蒸排骨、叉烧包等等眼花缭乱。爱月口水打转,但还要礼貌地请应绍华先用,随即看见他的随从手握一打文件徐徐走来。
那位随从个子很高,样貌俊朗,仔细一看,眉眼之间与应绍华竟有几分相似,眸中那股锐利更是如出一辙。他立在应绍华身旁,双手递上文件:“先生。”
爱月不经意一瞥,目光落在封面上一点,眸光颤动。
五叶花瓣,花芯呈璇轴,线条流畅,设计感极强的一张图画。
那是缅栀花,亚际集团旗下戴娅珠宝的LOGO,而控股老板,正坐在她对面吃早餐。
爱月唇瓣微动,几乎脱口而出——应先生,您能不能告诉我,这张图,您从何得来?为什么会成为戴娅珠宝的品牌标志?
……可想想,他戒心如此之重,要是问起原由,她怎么作答?
脑海之中,回忆晕开。
“乖囡,明天就是父亲节了,你准备给爸爸送什么礼物呀?”
那时,她不过是个六岁的孩童。看到房间窗台之外的缅栀花开得正盛,她便拿起彩色铅笔,认认真真画了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