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杜齐悦就成了这牛车上的话题人物,虽然大家都避讳着不谈去世的杜富贵和赵么么,但是却都在说钱家的事情。其中有一个妇人是从柳树屯村嫁过来的,前几天回过娘家,说是看到钱银在给自己做嫁衣,用的布料是上好的绢布,绣的那个用心啊。还说钱家准备了许多的嫁妆,嫁妆箱子摆了一房间,看来这次是要风光大嫁了,杜齐悦要有好运气了。杜齐悦听的心里恶心的厉害,钱家做的那些准备才不是为了嫁给他,全是为了嫁给那个镇上的商户爷们。
牛车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到了镇子的城门口,车子一停下来,杜齐悦就跳到了地上,他实在是无法再忍受这个牛车了,以前骑自行车最多半个小时的路,这个牛车竟然晃悠悠的走了一个多小时,还颠簸的厉害,坐的他浑身都酸了,两只脚也麻了。
杜齐悦甩了甩胳膊活动了一下双手,又蹲下、身开始揉自己的脚,虎子知道杜齐悦从小就坐不惯牛车,看他这样就把人拉到了路边上,说道:“我们就在这歇歇脚吧,现在还早,镇上的人家估计有好些还没有起床呢。”
“那好吧,我们歇一会儿,我脚有些麻。”杜齐悦说道,再次蹲到了地上开始揉脚,不过这次他的眼睛也没闲着,四下里好奇的乱看着。
杜齐悦待的这个镇子叫做大湖镇,听说是因为镇子里有一片非常的大的湖泊而得名。这个大湖镇和杜齐悦以前在古装片里看到的古代样子有很大的差异,光是城门口就很不同。通常古装片里都只是光秃秃的一个城门,门口站着几个士兵把守,然后一个个的百姓或扛着东西或牵着驴马或驾着车就进城了。这个大湖镇的城门口却没有士兵把守,城门口也不是光秃秃的,而是建着一个大的围栏和牲口棚子,以供进城的人寄放牲口。
因为进城来的人很多都会带着赶路的牛车和驴车什么的,但是进了城后拉着这些空车在街上走却很不方便,所以很多人都会出上五文钱把牛车和驴车寄存在牲口棚子里,既有衙门里的车马厮帮忙看着,还有人帮忙喂一顿草料。
杜十三的牛车就寄在了那个牲口棚子里,他交给负责登记的城门车马厮五文钱登记上寄车人的姓名、所属村庄和寄车时间,牛车就被小厮拉进棚子里用细锁链锁在牛脖子上系着的绳套上。锁链的钥匙上都烙印着字,这和钥匙牌上的字是一样的,车马厮把钥匙牌给杜十三,然后将用了的钥匙串在桌角的一根铁棍上,寄车就算是完成了。等到出城领车的时候,杜十三只要把钥匙牌给车马厮,车马厮就会对照钥匙牌上的字拿了钥匙给小厮取牛车。
杜齐悦歇了好几分钟双腿才缓了过来,跟着虎子一起进了城。旮旯巷在镇子南市那边,巷子的名字听起来不怎么样,但那里住的人家家境都不错。那里的街道也相当的热闹,杜齐悦一路走一路看,直接道路两边摆着各种卖吃穿用度的小摊子,摊主们是不是喊一嗓子招呼客人,整个街道简直吵闹的不得了。
杜齐悦对其他的不感兴趣,眼睛就专盯着那些卖吃食的小摊子,只见有卖门油、菊花、宽焦、侧厚等品种的烧饼的,有卖蒸饼、糖饼、装合、引盘等品种油饼的,有卖笋蕨馄饨、灌浆馒头、薄皮春茧包子、太学馒头等包子馄饨的,有卖七宝素粥、五味肉粥、糖豆粥、糕粥等粥品的,有卖栗粽、水团、蜜糕、蓬糕等糕点的,有卖姜油多、槽琼枝、淡盐齑、脂麻辣菜等腌菜的,有卖桔红膏、二色灌香藕、蜜儿、糖豌豆等果子零嘴儿的,每一样看着都异常好吃。
虎子看到买糕点的摊位上竟然有卖雪白的乳糕的,想到自己阿么和弟弟都没吃过这东西,就想要过去买一块,不过他掏出口袋里的铜板数了数就泄气了,他只有十五文钱,可买不起乳糕。
杜齐悦看到又是数钱又是叹气,就问道:“虎子哥,你想买什么?”
“我想给我阿么和柳哥儿买块乳糕吃,不过那玩意儿太贵,我钱不够。”虎子说道。
乳糕顾名思义就是加了乳制品即牛奶做出来的糕点,一块一寸多大手指那么厚的乳糕要卖三十多文钱,贵得不得了,虎子那点钱肯定是不够买的。
在杜齐悦看来加了一点牛奶的白糖糕真是一点都不值钱,可是在大丰朝牛是精贵的畜生,大湖镇这边养的又都是水牛,产奶很少,所以牛奶也是相当精贵的,也使得这里的奶制品都贵的离谱。
杜齐悦的爹以前干活的酒楼是这大湖镇上最大的一家,名叫醉福楼,据说是大都一个大富商家开的,各地这样的酒楼大大小小开了许多家,只要新开一家酒楼,大都那里就会派厨子出来。有一年比大湖镇更南边一些临海的青田郡一地开了一间酒楼,大都派出来的厨子去那里的时候路过大湖镇的醉福楼,在那里住了几天,其中有一个新学会了做奶酪的厨子在醉福楼里做了一些奶酪出来,不过巴掌大的小碟子里一小碟就卖要两百贯。那可是两百贯,二百两银子,要知道柳树湾村里只靠着种地养活一家的农户一年到头去了花销能剩下个五六贯已经是心满意足的了,两百贯是一辈子都赚不到啊。
看着那摊子上的乳糕,杜齐悦摸了摸口袋,他今天带的钱不多,大概是不够买的,就拍了拍虎子的胳膊说道:“我记得我们村猎物大山家的母羊前两天产了崽子,回去后我们去问他们加买点羊奶,我来做乳糕给大家吃。”
虎子挠了挠头,说道:“乳糕不是牛奶做的吗,用羊奶成吗?再说那羊奶多腥啊,能做吃的吗?”
“肯定能,我总不会糟蹋东西的。”杜齐悦保证道。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都被吞了还是确实么有留言(⊙_⊙)?
今天的夜宵:乳糕 看着就很好吃,白白的好诱人
☆、第十一章
穿过街道,就到了旮旯巷,巷子里头坐着一些闲聊的老人,旁边还聚着一帮玩耍的小孩子,好不热闹。杜齐悦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就小声嘱咐虎子跟在他身后除非他喊就不要说话,虎子不明白杜齐悦为什么不让他说话,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笨嘴笨舌的,便点头应了。
杜齐悦吸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带着虎子进了巷子里头,走到一位坐在墙根头那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人面前,对着那老人礼貌的做了个揖问道:“这位老人家,能问一下周媒婆家是住这的吗?”
那老头子原本眯缝着眼睛在打瞌睡,听到杜齐悦问他,就抬了抬眼皮子看了看杜齐悦道:“是住这的,你这郎君是来找周媒婆说媒的吧?”
杜齐悦笑了笑并未接话,又问了一句:“老人家,能否告知一下周媒婆家如何走?”
那老人家看杜齐悦年纪上小,就只当杜齐悦面皮薄不好意思说,也没怪他不接话。他又看了看杜齐悦,心想着这郎君一身长袍定是个书生,虽然看起来家世不太好,可是长得一表人才,说话又知书达理的,定能找个好亲事。他抬起胳膊,慢吞吞的对着那群孩子招了招手,一边对着其中一个孩子喊道:“小全,这位郎君要找你奶奶,你快带着他去你家吧!”
“哎!”那群孩子里立刻有一个长长的应了一声,然后一个穿着枣红色短衫的小胖子就跑了过来,看着杜齐悦又看看虎子,笑着说道:“两位郎君,请跟我来吧,我家就住在后头小巷里。”
这小胖子长得白白胖胖的,偏又穿着红衣裳,看起来就像是庙会上常见的那种大头娃娃。杜齐悦和虎子跟在他后头拐了几个弯,很快就进了一个二进的小院子,那小胖子也不进去,只站在门口冲着屋里吼了一声:“奶奶,有两位郎君找你,你快出来,我回去玩儿了。”
小胖子喊完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杜齐悦站在院子里听到周媒婆在屋里头应了一声,然后人就从东边的小屋走了出来。
周媒婆满脸笑着迎到杜齐悦面前,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杜齐悦和虎子,看到他们两个一个身上穿了见褪色的旧袍子,一个穿着磨了边的短衫,眉头就略微皱了一下,却又很快笑了起来,斜着嘴巴说道:“哎呦哟,让两位郎君久等了。两位过来是找我说媒的吧,是姑娘还是哥儿啊,哪家的啊?”
虎子见周媒婆误会他是来做媒的,脸一下就红了,想要辩解一下又想起刚才杜齐悦嘱咐他不要说话的事情,只好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杜齐悦看虎子那个样子,就上前一步对周媒婆道:“周大娘,不如我们进去说吧。”
周媒婆看杜齐悦和虎子都没什么钱的样子,并不是很想带他们进去,进屋招待客人总是要准备茶点,周媒婆心想这媒还没接到就要花钱,便撇撇嘴有些不乐意。不过她想到自己一下子可能会接到两单子媒,就又高兴了,领着两人进了堂屋,端了一盘最普通的点心出来,又泡了两杯茶。
“两位郎君,快说一下倒底看上的哪家人家的姑娘或者哥儿啊,我今天下午就有空闲,正好去为两位郎君打听一下,如果对方没定亲的话,我很快就可以为两位郎君上门提亲的。”周媒婆殷勤的说道。
“哦,这么说来周大娘你每次上门提亲之前都会先打听一下对方有没有定过亲是吗?”杜齐悦端起茶杯正要喝茶,听了这话就眯了下眼睛,他之前还以为周媒婆是被钱家人蒙骗了才会做这种败坏名声的事情,现在看来她是知道的,否则当时也不会晚上去钱家吧。
“那是自然,我总得帮两位郎君打听好了对方的事情不是吗?如果对方定过亲或者名声不好,那这个媒我可是不能接的。”周媒婆笑着挺了下胸,说道:“我周媒婆做媒是最有保障的了,绝对不会随便保媒的。”
“是吗?那我正好有事要问问周大娘。”杜齐悦说道。
“问我什么?”
“我是想问周大娘你在为柳树屯村的钱家哥儿钱银做媒前是不是打听过他的情况。”杜齐悦看着周媒婆笑着问道。
一听到柳树屯村钱家这几个字,周媒婆的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挑着眼睛问道:“你什么意思?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不想让我做媒就赶快走,别在这里碍事。”
“如果周大娘你真的每次去提亲都会提前打听一番的话,你一定知道钱银之前和柳树湾村的杜家的杜齐悦定过亲,很不凑巧,我就是那个倒霉的杜齐悦。”杜齐悦放下茶杯说道,他背靠到椅背上,翘起二郎腿,一改刚才温和的表情,摆出一副赖皮相来。
看着杜齐悦,周媒婆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周媒婆一开始就知道钱银和杜齐悦定过婚的事情,一个镇子上的媒婆互相都有联系,当初杜家请的那个媒婆还是她的好姐妹,之前她一听到李家要她去提亲的人家是钱家的钱银时也不想接这单子媒,可是钱家给她塞了二十两银子,又许她等钱银嫁到李家之后再给她五十两银子的好处,周媒婆就犹豫了。钱家看她犹豫,就和她说了一番自家算计杜齐悦的计划,告诉她杜齐悦至亲都死了,与大伯还有叔叔家的关系都不好,舅舅那边也没什么联系,就算最后事情揭露出来也没有人给他出头。而且那时钱银都嫁进李家了,杜齐悦想闹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了。周媒婆想想确实没错,很快就答应了钱家,今天之前一切都进行的相当顺利,但是没想到杜齐悦会知道了这件事情,还突然找了过来。
“你…你想怎么样?”周媒婆拧着手帕问道。
“我要钱银的生庚八字。”杜齐悦看着周媒婆说道。
“不行,我不能给你,这是要给李家的。”周媒婆听了立刻叫道。
“只怕周大娘你是没有机会把那张庚帖给李家的了,这婚结不成。而且周大娘你难道不怕再做一桩乱媒毁了声誉以后没人找你保媒吗?”杜齐悦笑了一下说道。
一年前周媒婆做了一桩媒,两家门当户对都是好人家,本以为会顺顺利利的,却没想到新娘结婚第三天就将自己爷们和婆家一个表哥儿捉奸在床,新娘子一气之下投井死了,事后不到一个月那个爷们就把那表哥儿接到了家里,两人过起了日子。因为这事周媒婆的声誉被毁了许多,有半年多没有接到媒,就现在来找她保媒的人也远不如从前那般多,这也是周媒婆会不顾坏了保媒规矩也要接李钱两家这桩媒的原因。
周媒婆心想着今天这桩媒是再不能做坏了的,于是一咬牙甩着帕子就要赶人,一边说道:“庚帖绝对不会给你,你马上给我走人,你既然知道钱家有意悔婚,就该去钱家闹,找我这个做媒的算什么事。”
“我本来就猜着这趟不得善了,周大娘你要是把庚帖给我,那我们有事也好商量。你要是不给我呢,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杜齐悦冷笑一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