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知情者寥寥无几,都默契地秘而不宣。
当然,对于真正的知情者,也不必去翻阅网上八卦,卢易伦一定是跟随贝嘉鸿去了西班牙。
一段时间之后,鲍局薛队方副队严总凌河等等真正的内幕知情者,各自收到从西班牙寄来的几张照片。
照片中两位男主角都是背影出镜,含蓄地没有露出正面,但一看就能认出是哪两个人。
西班牙海滩婚礼现场,白色花雨洋洋洒洒飘荡在碧海云端。两个男人一个穿纯黑西装,一个穿白色西装,牵手漫步,此生终于心安。
这两个人结婚了。
……
贝嘉鸿和卢易伦私下发送结婚照片这件事,估摸着刺激到了某位爷的敏感点,感到了人生缺憾,再也耗不住了。
破案有功、劳苦功高的薛大队长,在升官升警衔接受表彰几个月后,终于软磨硬泡从上级领导那里磨到两个星期的休假日程,而且是要出国休假。
把护照弄出来挺不容易的,需要上级主管领导批准签字。薛队长拿回自己护照,买了张机票,拎一件随身小旅行包,轻装简行匆匆赶往美国。
公安局里毕竟有人有门路,也不难查,他托同行同事帮忙查了梁大少爷出境后的行踪。梁有晖先去了新加坡,不知是不是混得没饭吃过不下去了,随后就转道去了美国西岸。
梁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豪门风光已经不在,梁少爷只要别太奢侈,懂得省吃俭用并开源节流,比普通白领的日子还能强些呢,至少在燕城和美国西海岸尚留有几处房产,没有被彻底抄家充公。
北国燕城尚在雪飘冰封之中,南加州却完全是另一个世界,阳光海岸,鸟语花香,最适合谈情说爱。
太平洋海岸线的旅游胜地圣莫妮卡,这地儿距离洛杉矶、好莱坞都不远,全世界游客密集如织,沙滩度假风情的宽沿草帽、艳色大短裤以及火红长裙,组成天堂一般美妙的盛景。
游客多,小生意的商机也就很多。
当地华裔人口亦相当可观,许多常驻老人儿从早餐集市上出来,手里提着大袋大袋的打包外卖。
餐饮集市上是各国风味小吃的大杂烩。最近生意最火爆的一辆餐车,据说是华人留学生过来卖大煎饼的!这辆餐车的外表车厢涂成了火红色,当仁不让地把守在集市一角,车窗外的队伍排成拐弯的长虫,一直排到沙滩上。
这辆餐车每天清晨至下午两点之间营业,生意忒好了,打工负责照顾生意的小留学生都忙不过来,打电话找餐车老板:“晖哥,排队排太长了,过来帮我们烙煎饼啦!”
梁有晖在头上系了一条夏威夷风的天堂鸟图案三角头巾,穿背心大短裤,相当的融入当地风情,看起来就是常年混迹在当地土生土长的华裔男生,走在路上还用纯熟的口语跟身旁人搭讪撩贱。
梁有晖走到餐车后门,先拿起一大片薄脆,开始偷吃自家的生意。
小留学生从车厢里瞟见他,伸脖子喊道:“晖哥,吃嘛啊?过来烙煎饼嘛!”
梁有晖嘴边挂着薄脆渣:“嗯,先吃点,我饿着呢早上起晚了还没吃饭!”
小留学生提着锅铲指着他:“哥,你别忒么吃了,都让你吃光了,你快点儿!”
梁有晖擦擦手指,登上餐车。这几个月来,他已经学会很多新鲜事物,以前对他而言从来不可想象的事,比如在公司里看老板眼色替人打工,比如在餐馆里刷盘子洗碗,再比如当街叫卖吆喝煎饼果子!
以前谁会想到?谁也不会相信的,梁通董事长家的大公子,混到在美国大街上卖煎饼。
梁有晖动作还挺熟练,烙一个煎饼很快搞定,不熟练会被客人嫌弃的啊。
“薄脆还是油条?”
“辣还是不辣?”
“香菜?……你不要香菜?……香菜最好吃了我告诉你!煎饼里不搁香菜,那就好比吃饺子不放醋,吃白米饭不配上‘老干妈’,那就不是正宗的味儿!”
“就要一个鸡蛋?来俩蛋吧哥们儿?我们家的鸡蛋都是走地鸡下的土鸡蛋!”
梁有晖的一对欧式大双眼皮不时地撩一下,大部分时间注意力都在眼前冒着热气的饼铛上。他面前排着两位附近学校过来的大学生妹子。嘴巴闲着也是闲着,又没有帅哥可以撩,他笑呵呵地跟妹子们撩骚:“给你加个蛋?这个鸡蛋哥白送啦,不要你钱!”
妹子们捧着大煎饼花枝乱颤地走了,临走还回头对他巧笑嫣然:“大帅哥,明儿你还出摊么?明儿见啊。”
梁有晖把嘴唇乐出弯曲的弧度,抖着大花头巾:“明儿还来!”
他熟练地捞起一勺面粉糊,往饼铛上摊开,划出一个大圆饼,垂着眼睫对下一位客人说:“几个蛋?”
“四个蛋。”沉哑粗糙的爷们儿声音。
梁有晖手上一抖,面粉糊撒出一半在车厢地上。
他抬起眼皮,盯着眼前的人。
肤色晒成黝黑、戴着墨镜的男人,一身黑色背心纯黑长裤,与这南加州海滩的浪漫风情着实格格不入,像是谍战剧的克格勃演员进错了音乐喜剧片的片场,风格忒扎眼了。
梁大少爷有一时半刻陷入恍惚。眼前阳光十分刺眼,他被晃瞎了,以为自己做梦,怔怔地说不出利索话。
薛谦用下巴示意,话音很酷:“打你的蛋,四个。辣的。香菜。”
他大致喜欢吃什么口味,不用说梁少也清楚的。
“哥……”梁有晖轻声喊了一句。
“我叫你哥,你先把煎饼给我烙了!妈的,老子早上也没吃饭。”薛谦哼了一声。
薛队长从清晨转到太阳调至头顶,才找到这个集市和这辆餐车,饿得都发毛上火了。
梁有晖手指变得很不灵活,手忙脚乱,从饼铛上揭了半天揭不起一张完整的饼。这个煎饼烙得真磕碜,心肝都揉成八瓣。
薛谦歪头瞅着梁有晖的大花头巾:“呵,头巾挺有意思,真骚。”
旁边负责收钱找钱的小留学生,感到莫名其妙就多看了几眼,来人不善啊,面相好凶恶啊,收保护费的吗?
薛谦咬了半截烟,嘴里含糊着问:“刚才那俩姑娘,谁啊?认识么,熟么?
“不认识,不熟!”梁有晖迅速摇头撇清关系。
“不熟你忒么跟人家撩?……你认识我吗,你跟我熟吗?”薛谦冷眼瞧着梁少。
梁有晖猛地点头,眼眶里突然就一热,热浪涌出。孤单寂寞的苦日子总算过到头了,突然就特别想哭,特想家。他爸坐牢了,往日酒肉相交的那些狐朋狗友们一哄而散,早都抛弃了他这个下堂的少爷、落魄的贵族,他在生活中也没有别的依靠……
“哥,我可想你了。”梁有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