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卫昭喂了药,乳母想让伊殷躺下歇歇,他不愿意,非要在炕上坐着,想要陪着卫昭。不过伊殷有伤在身,没坐一会儿,就倒在炕上睡着了。
赫连濯翻了个白眼,没等乳母动手,就把伊殷抱到卫昭身旁躺着。其他人看了他的行为,都觉得不可思议,纷纷装作没看到。
服药以后,卫昭的体温下降了些,晚些时候侍女们再次喂药,也能自己吞咽了。
赫连濯直到巫医宣布,卫昭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才离开了北苑,他吩咐众人务必照顾好卫昭和伊殷。
伊殷一觉睡到天黑,醒来看到屋里已经点起了油灯,他贴到卫昭的颈窝,感觉呼吸比早先更平稳了些,才微微松了口气。
翌日午后,卫昭终于醒了,伊殷抱着他,泣不成声。不管前路如何艰险,他们算是又熬过了一关。
就像巫医说的那样,卫昭的身体折损过甚,体质不复从前,伤势恢复非常缓慢,伊殷的伤口都长好结疤了,他还软绵绵地躺在炕上,一动就累得慌。
等到卫昭能够下炕走动,已是三月春暖花开,伊殷的武功都要更上一层楼了。
经过大阏氏陷害那件事,赫连濯明白,卫昭不能再在宫里了,大阏氏不会放过他,芙莉妲说不定也要利用他,她们早晚要了他的命。
赫连濯决定给卫昭换个地方住,跟宫里没有接触的地方,大阏氏和芙莉妲鞭长莫及,自然伤不到他。
其实,赫连濯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可以保住卫昭,给他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就是最简单的,俘虏算什么,扶余历代的阏氏,多得是失败部落被俘的公主。
但是卫昭跟那些人不一样,他是大衍的皇子,是曾经带兵打过扶余的人,赫连濯对他不放心,他不能让卫昭拥有任何属于自己的力量,否则总有一天,他会自食恶果。
于是,他把卫昭放到了庆佳城外的一个小庄子。卫昭还在养伤期间,赫连濯就把地方选好了,只是卫昭重伤未愈,身体虚弱,才多拖了些时日。
赫连濯只是想要卫昭走,伊殷无所谓,不过他想跟着卫昭,他也没反对,反正是个养不熟的儿子,不在宫里长大也好,日后卫昭生了小儿子,他抱回宫里抚养就是。
等到了庄子上,伊殷发现自己的记忆全部对上了,院子一样,屋子一样,里面的摆设全都一样,这个小庄子就是他上辈子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
只有一点不同,就是卫昭的手脚,至今还是完好无损,不像以前,没人扶着,他连屋子都出不了。
他们已经远离了王宫,大阏氏再想下手就不容易了,那件事难道是赫连濯做的,可是为什么呢,卫昭又是怎么招惹他了。
伊殷左思右想,最后把原因定在了卫昭的逃亡上。除此之外,他想象不出,还有什么可能,卫昭能把赫连濯激怒到那种程度。
也许,他该找个时机,和卫昭好好谈谈,只是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如何能够说服对方相信呢,伊殷把自己为难住了。
罢了罢了,还是他把卫昭盯紧一点,至少弄清楚他的逃亡计划是什么样的再说。
他都能重生了,卫昭的命数也未必就如从前,不能作茧自缚,自己把自己困住了。
再者说,有可能卫昭本来没事,就因为他的胡乱提醒,反而出了事,岂不是弄巧成拙。
第016章 机会
三月中旬,赫连濯见卫昭的伤势恢复地差不多了,就把他和伊殷打包送到了城外的庄子上。
对此,卫昭并无异议,反正都是赫连濯的俘虏,王宫和农庄,对他而言都是牢笼,毫无区别,而且有伊殷陪着他,日子也不会太过无聊。
北国的春天来得晚,早晚温差也很大,白天还好,晚上照样冷得要命。庄子上的条件到底不如宫里,房舍不够精致倒不要紧,关键是不够保暖,火炕烧得也不够热。
对包括伊殷在内的其他人来说,这样的温度刚刚好,不冷也不热。可是卫昭重伤初愈,身体犹虚,比普通人来得畏寒,就有些受不住了。
刚到庄子的第一夜,卫昭睡到半夜,愣是被冷醒了,他犹豫了下,要不要让人把炕再烧热点。
只是卫昭素来不喜屋里有人伺候,在宫里的时候,因为赫连濯强求,晚间总有两个侍女睡在他隔壁屋子,到了庄子上,美貌侍女没有了,变成了不能开口的哑仆,卫昭就把人赶到厢房去了。
此刻他在屋里唤人,哑仆未必能够听到,不过三更半夜的,让卫昭披衣起来,他又不想动弹。
就在两难之时,借着窗外明亮的月色,卫昭留意到了睡在一旁的伊殷,只见他小脸通红,呼吸匀称,显然是不觉得冷。
卫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发现儿子浑身热乎乎的,完全不像自己,手脚冰冷,怎样也睡不暖和。
身旁就有这么个小火炉,卫昭何必舍近求远,他轻轻揭开伊殷的被子,把他抱进了自己的被窝,果然感觉舒服多了。
“唔……”身体陡然落进一个冰凉的怀抱,伊殷含糊地嘟囔了声,卫昭以为他要醒了,立即屏住呼吸,他也说不清自己是在紧张什么。
谁知伊殷翻了个身,又呼呼地睡着了,倒让卫昭虚惊一场,他抱着伊殷,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翌日,伊殷醒来发现自己和卫昭竟然睡在一起,不由大惊,他的睡相什么时候这样差了,半夜还会去钻别人的被窝。
卫昭但笑不语,晚上故技重施。几天下来,伊殷发现了卫昭的小动作,但他没有说出来,卫昭对他越来越亲近,没什么不好的。
庄子上的日子很清静,也很枯燥,换成真正的小朋友,可能会嫌闷得慌,不过伊殷自小独处惯了的,倒也容易适应。
每日清晨,伊殷起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马棚挤马奶,这并不是赫连濯苛待他,不给他们使唤的下人,而是他上辈子做惯了的事,不做反而觉得缺了点什么。
把挤好的马奶端到厨房,伊殷就在院子里练功,这是他每天的必修课。晨练结束,香喷喷的马奶茶正好出锅,卫昭此时通常也起来了,父子两人一起用早膳。
伊殷生下来就是喝牛奶、马奶长大的,就算重活一世,口味也没有改变,吃得津津有味。
卫昭却不喜欢有奶腥味的食物,到扶余这些年,可以说是受够了,但他听说马奶是伊殷亲自挤的,还是比往日多用了一点。
早上是卫昭教伊殷读书的固定时间,扶余没有文字,纸笔也很罕见,卫昭就让伊殷背书,先是三百千,然后就是各种儒家经典,他也不解释,就是只让伊殷记下来。
背诵的内容不算多,伊殷虽然不喜欢,也没说过不要背之类的话。只是某天,伊殷用熟练的汉话背诵《春秋》时,突然想起一件事,惊出一身冷汗。
前世,由于卫昭不爱搭理他,周围其他人又都说的扶余话,所以在被鹿鸣带到渝京之前,伊殷是不会说汉话的,到了渝京,还被很多人笑话过。
可他重生以后,跟乳母说话是用扶余话,跟卫昭说话却是汉话。要知道,卫昭那时还没教过他背书,他会不会早就起了疑心,伊殷对自己的粗枝大叶,非常无语。
好在卫昭从来没有提过此事,伊殷只能安慰自己,卫昭兴许以为自己生了个天才,都不用教就会说他的母语,只是这样的理由,伊殷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用过午膳,伊殷可以出门玩,这是赫连濯特许的。别看他们住的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庄子,赫连濯里里外外却是埋伏了不少高手,而且坚决不许卫昭走出院门半步。
庄子外面都是农田,往东走十余里,有片小林子,可以打些山鸡、野兔什么的。
扶余虽不像铁勒,是完全的游牧民族,可他们的小孩子,也都是马背上长大的,会走路起就会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