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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争吵的话题无非是那几种,听习惯了,他后来就变得逐渐麻木。
    但麻木也不代表不难受,终究还是十几岁的年纪。他开始尽量不回家,能在外面多久就在外面多久,半夜在24小时的咖啡店写完作业回来,只要推开门没听见争吵声,他的神经就会忽然放松下来。
    有时候避不开,他就带着隔音耳机把音量调高,独自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一直到深夜。
    那时候的年纪,还没能在异国被允许碰烟酒,只能靠糖给予大脑一点慰籍,常常去客厅拿走一颗镶着腌梅的黑糖,然后又进了房间。
    偶然间,他听到了一首歌,调子舒缓动听,他原本烦躁的情绪奇迹般地被安抚了。歌里面的声音很耳熟,像是他之前在一个寒冬的夜里,被他顺了顺毛的可怜小情敌的。
    祁鹤翻开演唱者那一栏,果然看见了熟悉的名字——甘奚。
    他突然想起来,对方好像要赔自己什么东西,但他不记得了,是不太贵重的,所以走的时候没有多想,也没留句话跟他说自己要走了。
    有点不厚道。
    祁鹤没有加同学群,也没加任何人的微信,要加他的人,他都只是留了手机号码方便联系。
    两个国度仿佛把他的过去与未来分开了,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未来。
    唯一微信列表里有的,是江城雨。
    但如果直接找江城雨,江城雨跑去再跟甘奚说什么,很难想象甘奚会不会又变得难过,祁鹤不希望他们再一次联系起来的开端通过的是这个曾经他们都喜欢过,也为其难过过的人。
    即使祁鹤的那个所谓对江城雨的喜欢,只是为了给自己无聊人生中多一个体验。至于有多上心,就跟当初他回答甘奚问他的问题一样“有一点”。
    祁鹤很早就知道自己要出国,所以也不想在短暂的国内高中时光留下太多念想与关系。如果在国内有一个在意的人,见不到,会难受。
    于是他现在有些难受了。
    他找不到甘奚的联系方式。
    最终他发了个国际长途的短信给自己在国内高中相熟的人,托他要到了甘奚的微信名片。
    但祁鹤把申请发过去之后,往后的几天,久久没有回应。
    再次躺在床上带上耳机的时候,祁鹤才想起来,甘奚这个名字好像这几个月经常出现在娱乐新闻头条和热搜上,只是他不关心这些,就径直划过去了。
    他只离开了几个月,对方就在短短的时间内爆红了,总是不回应,大概是太忙了吧。
    不过事实与祁鹤猜想的情况不同,不是忙到没时间点同意,而是他要到的微信号,在甘奚被疯狂的爱慕者们添加之后,被账号的主人弃用了。
    甘奚只把重要的人转移到了新账号上,旧的微信号连带着江城雨,那曾经的暗藏心底的五年单恋,从初中到高二,通通被强迫性地遗忘了。
    祁鹤又点开了甘奚的歌,在舒缓的调子中合上了眼。
    他有些遗憾,暗自叹着,大概再也不会见到了,也不会知道当初甘奚说要赔给他的是什么。
    耳机里的歌进入尾声,最后为了搭配调子,有一声轻笑,在背景夹杂着父母争吵的那声笑里,祁鹤悄悄地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面,就像那天的暖黄色灯光下,他抱着的人的崩溃情绪一样——委屈又难过。
    祁鹤想着,他其实也想要个温暖的怀抱。
    ……
    如今与甘奚再次相见,祁鹤感叹缘分,淡淡笑着。伴着思绪的回笼,他伸手打开了甘奚身前的柜子去取去腥的腌料,打开时格外注意地用手包住柜子的角以防撞到对方,趁甘奚低头处理配菜的时候,悄悄望了一眼对方。
    对方少年时的青涩还略微留在面上,骨像很好,五官给人亲切的感觉,只是太瘦了,显得精神有些不足。这本是笑起来连阴雨天都因这笑仿佛能明媚几分的阳光少年,如今的眉心却总是轻皱着,略显疲态。
    祁鹤不常见到甘奚笑,因着之前情敌的关系,对他都是臭着一张脸或者面无表情。祁鹤记得,甘奚高中时笑得最开心的时候都是因为江城雨,那时祁鹤也是江城雨的好兄弟,偶尔在江城雨身边,见过那样的笑。
    眉眼弯着,笑起来会露出点虎牙。
    祁鹤想,那样的笑颜,也怪不得好些追星的小姑娘们被迷住。
    祁鹤关上柜子,问垂着脑袋看起来在想事情的甘奚“怎么一直皱着眉?”
    甘奚猛地回过神“啊,不自觉的习惯了吧可能,之前工作每天有很多东西去烦,加上学业又繁忙。原来我会无意识皱眉,怪不得总觉得眉心那里很累。”
    祁鹤用温水洗净手,擦干,随后询问了一句之后将拇指附在甘奚眉心上,温热而干燥的手带着微微的力度,很温柔地按了两下眉心周边的一块肌肉。
    甘奚“嘶”了一声,没躲“有点酸。”
    “回头你再觉得累就按下这里,能缓解一些。”
    “谢谢”甘奚感到按在自己眉心上的手离开了,忽然觉得很奇怪,自己好像就这样接受了祁鹤的亲近。
    他想着想着自己叹了口气觉得好笑。
    祁鹤问他笑什么。
    甘奚自己曲起指节揉了揉眉心,唇角提着,露了点犬牙“只是觉得很奇妙,我和你以前因为江城雨最不对付,如今却跟朋友一样在厨房里一起忙活。想想那时候的自己实在是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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