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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廊下的融冰看不下去了,刚要走过去,却被姜妈妈拦下。
    “别去,大都督说了,此事先不要告诉夫人。”
    融冰急道:“那怎么办,难道看着殿下坐一晚上吗?”
    姜妈妈看向树下的人影,深深叹了口气。
    “你不是去过军营了?大都督……肯定会回来的。”
    夜里寒风四起,深秋凉意刺骨,沉璧攥住冰凉的手指,闭上了眼睛。
    今日是季尧的生辰,为什么他还没回来?
    是军中有事,被耽误了?
    还是,又出了什么事,他脱不开身?
    可是,自己嘱咐过他,他不会忘记的。
    忽然间,沉璧想起没有将做好的军服拿出来,于是她又跑回屋子,取出衣柜最下面的那件军服。
    蟒黑的军服上金线泛着微光,肆意张扬的龙纹栩栩如生。
    沉璧抚过上面的祥云图案,手指轻轻描摹着龙纹,仿佛看到那人穿上后的样子。
    她回到树下,抱着怀里的军服,满怀期待地望着天边。
    今晚的月光格外皎洁,玉盘高高挂起,映得星星都黯然无光。
    她默默坐在石凳上,听着耳边的风声不断,心像是被人揪紧了一般。
    很快,月亮升到半空中,三更的梆子声在静谧的夜里响起。
    一声,又一声。
    沉璧闭上眼睛,心彻底沉了下去。
    这个生辰,终究没能陪他一起过。
    眼眶一阵阵地发酸,军服被她扔在石凳上,神思恍惚地站起身。
    夜风吹乱鬓边的发丝,阻碍了视线,她伸手抚去时,发现眼风里有一道人影。
    她的手瞬间顿住了。
    转头望去,院子门口的阴影里,正站着一道高大的人影。
    那人穿着繁复的银色甲胄,月光下泛着金属的冰冷光泽,脚下军靴紧紧裹着精瘦的小腿,腰间挂着佩刀佩剑,银色的头盔被他抱在怀里。
    他就这样站在门口,目光沉沉落在树下的人影身上,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一见到他这般装束,沉璧眼前的视线瞬间模糊了。
    霎时间,院中夜风渐起,她看见季尧踏着沙尘,一步步朝她走过来,如此坚定,却也沉重。
    等他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沉璧已经泣不成声。
    季尧扫过桌上已经冰凉的菜肴,最后,目光落在那件蟒黑军服上。
    军服的花纹繁杂,绣得十分精细,她女红那么差,想来花了不少心血精力。
    心里霎时传来一阵绞痛,他移开视线,一抬起头,看见小女人脸上满是泪水,盯着他身上的甲胄,声音颤抖道——
    “你要去哪儿?”
    季尧顿了下,沉声道:“西域起兵了。”
    虽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在听见的那一刻,沉璧的心还是猛地一沉。
    她强忍着哭腔:“这才十一月,连半年都不到……”
    她忽然抓住季尧的手,朝他摇着头:“季尧,你不能去。”
    男人的目光紧紧攫着她,眼底似乎翻涌着万般情愫。
    他问:“为什么不能去?”
    沉璧闭上眼睛,忍不住哭出了声,脑海中又出现了她最不愿记起的画面——那个她永远唤不醒的人。
    过了许久,沉璧才找回声音,一字一句道:
    “若你去了……你会死的。”
    话音落下,周围安静如斯,蓦然间传来一声轻笑。
    季尧微微仰起头,下一刻,沉璧竟然看见一行泪,顺着他的眼角滑下,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他无声地笑了,眼眶隐隐发红。
    “果然,你不是这一世的李沉璧啊。”
    夜风阵阵,吹得廊下灯火摇晃不停。
    季尧的声音落在风里,支离破碎:“所以,你知道州府宴席那晚,会有刺客出现。”
    “你也知道,我在十一月初巡查回来后,会带你去写合婚庚帖。”
    “还有这次。”
    季尧低下头,看着沉璧哭得红肿的眼睛,嗓音沙哑:“你知道我回不来了,是吗?”
    沉璧哭得浑身颤抖,听见这话,急忙抱住面前的男人。
    身前的甲胄冰凉彻骨,就像上一世的他那般,再无任何温度,坚硬冰冷。
    “别去,季尧,我求你了……”
    她的肩膀不停地颤抖,声声泣血:“就算、你真的要去,我陪你一起,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别再扔下我了,季尧……”
    季尧双眼泛红,看着小女人颤抖的肩膀,手刚一动,又被他忍住了。
    他闭上眼睛,按住心底万般情绪,知道自己在沉璧面前,一向没有多少自控力。
    怕是这一抱,就真的走不掉了。
    他攥紧发抖的手,尽量缓声说道:“十三年前,西域灭了塞北十万军队,屠城十一座,事到如今,北境不能再踏上塞北的后尘了。”
    “边境五十万玉家军铁骑,境内上百万平民百姓,天下江山万民,皆在身后。”
    “我绝不能退。”
    怀里的小女人身子一抖,抬起头看向他,季尧盯着她的眼眸:“而且,重活一世的人,不止你一个。”
    他眼里闪着微光:“天无绝人之路,你能改变的事,我也可以。”
    沉璧的视线又变得模糊起来,她看见季尧后退几步,从怀里摸出一枚白玉玉佩。
    玉佩上花纹繁杂,颇有几分眼熟。
    季尧将它系在沉璧的腰带上,看着小女人哭红的眼睛,终究,他还是没能忍住,手抚上了她的脸庞。
    粗粝的手指摩挲过清秀的眉眼,落在她毫无血色的唇上。
    “我说过,从不希望你和我生死不弃。”
    泪水蓦然从眼角滑落,沉璧看见那双黝黑的眼眸里,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自己。
    他说:“李沉璧,我只想你一世长安。”
    天空中升起一枚彩色的烟花,顿时照亮整片天空。
    寒风卷起身边的落叶,纷纷扬扬落了满地,伴随着天边的花火一同隐没在黑暗中。
    最终,梅花丛前只剩下一道孤单的影子。
    院中的人跪坐在地上,双眼通红地盯着门口,看着院子外面涌来大批士兵,将院子大门封锁住。
    沉璧闭上眼睛,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一切的一切,最终还是走上了相同的轨迹。
    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一切都改变了,最后还是会回到相同的结局?
    难道这一切,当真无从更改吗?
    融冰和姜妈妈站在廊下,看着院中颓然的人影,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说什么。
    最终,还是融冰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
    “殿下,如今战局不稳,大都督担心您的安危,怕云州再出事端,才会让人保护您……”
    眼眶又一阵发酸,沉璧没有说话,她知道这一次,季尧再不是为了防着自己了。
    看着腰间多出来的白玉玉佩,她伸手握住,紧紧攥在手中。
    可是,无论如何,她还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去边境。
    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我不能出去了吗?”
    融冰低下头,声音闷闷地:“大都督说,这一段时间不行……”
    “若是我要见人呢?”
    融冰看着沉璧红肿的眼睛:“大都督只说,不允许太子殿下带人进府,旁人……倒是没说。”
    沉璧蓦然一愣,脑海中,又想起上次李景成说过的话。
    西域起兵,看来真的和东楚脱不了干系。
    李景成如此大费周章,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
    第二日,日头刚升起来,院子外面就传来人声。
    叶霜带着侍女刚走进主院,被门口的阵仗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门口怎么这么多士兵?”
    她看向坐在树下的人:“你犯了死罪啊?大都督准备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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