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宫中, 到处都洋溢着新王即将登基的喜悦。宫人们总是成群结队地手持各种摆件装饰从各个宫门路过。
桑诺叫了谢长翎在门口随意抓些宫人闲聊。他们是新王的贵客,拦着谁,谁都要陪着说两句。
在庆王宫中, 有?修为跟在新王身边的宫人少,更多的则是寻常宫人, 他们只知道如今要登基的新王是过去性格跳脱的七殿下,也知道这位七殿下曾经在胥离山修行。
谢长翎在门口嗑了一个时辰的瓜子, 差不多也打听出来了一些讯息,整理好?后报给了桑诺。
桑诺这边才拒绝了新王想要宴请她的要求, 懒懒地躺在床榻上,和菌子在嘀咕一些小话?。
菌子靠着菌丝无孔不入, 整个庆王宫的一切踪迹几乎都在菌子的监视之下。
“哟, 宫门来了好?多人, 他?们说是如意坊的,要混进来给你?当同门了。”
菌子小嘴一直在叭叭。
“你?猜冉倒霉蛋还活着吗?”
桑诺趴在床榻上, 闭着眼舒舒服服享受宫中的松软,等他?们来了,只怕就没有?这么悠闲了。
“你?猜你?再瞎扒拉, 我会不会折断你?的尾巴?”
菌子杆儿一颤, 抖了抖身体, 老老实实趴在了桑诺的脑袋上伪装一朵无害的簪花。
“行吧, 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得了。冉倒霉蛋大概是被他?那个倒霉哥哥又?吸走了一次神魂, 现在意识都不太清醒, 全靠你?的药撑着。”
桑诺微微挑眉, 坐起?身来。
她手中掐了个诀, 闭眸飞快散出神识。
因为知晓七殿下所?在之地,很容易就入侵进去。
在那阴暗潮湿的地下囚牢中, 神识一瞬就看了个真切。冉酌怀耷拉着头,浑身冰凉,只有?仅存的微弱呼吸。
桑诺睁开眼睛,轻轻弹了弹手指。
不太好?办,若是还放任他?的话?,二?王子被揪出来的时候,只怕冉酌怀的小命也保不住了。
“阿翎。”
桑诺手指一曲,一只蝴蝶落在她的指尖,她对着蝴蝶说道:“去宫门接一接咱们师门的人,如意坊。记得稍微闹腾点。”
门口的谢长翎拍了拍手中的瓜子壳,笑眯眯拦住一个宫人,半强迫地让人带路。
而桑诺已经在自己的芥子中摸来摸去,摸到了当初周窑做的丹药了。
神魂被吸食到自己的异母兄弟身上,也不知道这种?情况需要用什么方式去救,
先保命再说。
桑诺趁着宫门外由谢长翎和万如意等人制造闹腾的空隙,给自己批了个斗篷,顶着午时的炽热阳光,悄然隐去身形,沿着曾经找到过的路去寻找冉酌怀。
走过一次,此次来的格外顺畅。
桑诺在荒废的宫中留下了一根狐狸毛,随时准备着若是有?情况时好?应对。
许是因为桑诺等人来到宫中这么久也没有?表现出对新王的怀疑,地牢中的冉酌怀没有?消失,也没有?受到什么救治,各种?原因叠加起?来,新王自觉胥离山和冉酌怀亲密之人都无法分辨真伪,自然高枕无忧,马上登基让他?更是心情松懈。
桑诺穿过地道,走到囚牢时,冉酌怀和她上一次来时别无差别,神识所?看见的虚弱,在肉眼观察时更为虚弱。耷拉着头,浑身无力,只靠几根铁链吊着勉强支撑。
流着血的胸口几乎没有?什么起?伏痕迹,若不是桑诺知晓冉酌怀用了保命丹,真的会怀疑他?生机渺茫。
这会儿桑诺也没有?叫醒昏迷的他?,而是抬手一开握,手指结印,引导着自己的灵气?温润地包裹住冉酌怀。
纯狐的医救之力并不如何,但是架不住桑诺修为高,能?够源源不断给冉酌怀灌以?灵力。
不过须臾,冉酌怀耷拉着的头微微颤了颤。
也就在此刻,桑诺顺手拉下一个幻境来。这样无论是幻境中的冉酌怀,还是外面有?人发现了来,也不会察觉出任何异样。
“冉师兄,我来了。”
桑诺轻轻唤着冉酌怀,许是听见了有?心心念念的声音,冉酌怀努力抬起?了头。有?了桑诺的灵气?支撑,他?身体上的折磨疼痛减轻了不少,睁开眼甩了甩眼帘上的血珠,努力看清桑诺。
“桑师妹……”
冉酌怀说不出的激动,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桑诺却抬起?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
“冉师兄省着点力气?,我们如今要想办法救你?出去,你?得先保全自己。”
冉酌怀无比感激,用力点了点头。
“……你?们……除了桑师妹还有?别人吗?”
桑诺冲着他?一笑,甜甜地说道:“还有?韫泽仙君,你?知道的。”
谢落秋已经堕魔一年?,这一年?没有?回去胥离山,只有?在庆国的时候用分神出现过那么短暂的时间,让胥离山的一些弟子见过他?。
这还不够,韫泽仙君的身份必须要再加强一点,不能?留下任何可能?被钻空子的机会。
桑诺提起?韫泽仙君四个字的时候,冉酌怀眼中的光芒暗了暗。
“……居然是韫泽仙君……你?和他?……”冉酌怀想要说什么,犹豫了片刻,觉着说什么也没有?用,最终还是闭了嘴。
桑诺知道冉酌怀想说什么,她很清楚韫泽仙君四个字意味着什么,但是她必须要提。
要给某个不在这里的人,制造一场出现过的痕迹。
“我们很好?,当初真的很感谢你?,我也有?些抱歉,当时他?脾气?不好?。”桑诺说话?也很含糊,但是立场是很明显的,面对冉酌怀,她和韫泽仙君是一体。
冉酌怀什么都说不出来,心中的苦涩和长久期待落空的失望,让他?眼神的光彻底黯淡。
“冉师兄,你?该高兴才是,有?韫泽仙君在,你?会得救的。”桑诺扶起?了冉酌怀,顺势将绑着他?的几根铁链切断。
因为在幻境中,切断了和外在的联系,哪怕这铁链和二?王子有?些什么感应,起?码此刻在幻境中二?王子是无法察觉的。
冉酌怀失去了铁链的支撑,整个人险些跪倒在地。
桑诺又?拿出了周窑准备的丹药,一颗一颗不要钱地往冉酌怀嘴里塞。
她自己的医疗之术只能?说没什么好?的, 还得靠别的办法去救人。
好?在冉酌怀撑到现在又?有?丹药又?有?桑诺输入的灵气?,坐在地上好?好?调息了一番,没有?生命之忧。
“冉师兄,胥离山已经来人了,但是我们不知该如何去分辨坐在王座上的人,虽然我清楚你?被冒名了,但是别人没有?证据是无法相信的。”
桑诺也提裙蹲在冉酌怀面前,低声与?他?说道:“我们需要一个新王是早已经死去的二?王子的证据。毕竟这件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还涉及到你?们的王位……”
冉酌怀迟疑了一下。
转念一想,似乎也没有?什么是可以?替这庆国王室遮掩的了。
二?王子害死了五王子,现在又?霸占他?的身份来登基,桩桩件件都是二?王子的一己私欲,若是再替王室遮瞒,受苦的只会是庆国的百姓。
“二?哥的术法是来自他?的母族,他?只是通过吸食我的血变得和我很像,但是身体还是他?的。早就已经死去的人,身体上尸斑是遮不住的。”
冉酌怀起?初语速还有?些慢,后来越说越快。
“另外就是二?哥的术法在他?身上披了一层皮。那层皮需要用印着大慈静心咒的印去碰,一碰就会碎掉。”
如此一来,那坐在王座之上的人身份究竟如何,就很容易明白了。
“我知晓了。”
桑诺扶着冉酌怀起?身,她还是桑果的身体,显得有?些娇小,努力撑着冉酌怀告诉他?。
“你?二?哥那里,韫泽仙君和胥离山会出手,只有?你?,冉师兄你?伤得太重?,必须得好?好?修养,我先送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不行。”
冉酌怀却摇了摇头,明明伤痕累累,眼中却重?新凝聚了光芒。
“大慈静心咒印在别人掌中无用,只有?我王室血脉才可。”
“我兄弟们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只剩下我了。”
桑诺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
“我不需要什么安全,生死而已,我早就不在乎了。”冉酌怀嘴角牵了牵,“若是我是贪图王室,贪图生死之人,就不会在胥离山的餐堂里说书。”
如此说来也的确是。
冉酌怀会回到庆王宫,其实有?些缘由还是因为桑诺。
桑诺抬起?手,凝聚了灵气?,轻轻推入冉酌怀的体内。
“冉师兄,我明白了,我会安排你?与?你?二?哥相见。只是……你?得多保重?。”
冉酌怀抬起?手擦去脸上的血迹,一脸认真地说道。
“只一点,我想请求你?。”
桑诺很温和地说道:“冉师兄有?什么请讲,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做到。”
冉酌怀沉默了片刻,而后抬起?头,带着满脸的斑斑血迹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要让我与?韫泽仙君相见。”
桑诺挑眉:“……哦?”
冉酌怀咽下口中的苦涩。
“起?码,不要让我看见……你?们在一起?。”
那会让他?觉着,有?着这种?心思的他?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桑诺沉默了片刻,再看冉酌怀时,从他?的眼中看见了一些什么。
韫泽仙君……
现在谢落秋应该叫做横究魔君了。他?在魔域里还不知道在面对着什么呢。之前与?他?的短暂对话?,只能?察觉出他?身边不安定?,也许是有?着危险的吧。
也不知此时的他?,又?在做什么?
桑诺晃了晃神。
“桑师妹为何不答?”冉酌怀久久等不到答案,眼中依稀有?了一层光。
桑诺顿了顿,失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