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懒洋洋地说:“别在期末周来,考试没空。”
杨小齐说:“这我能不知道吗!”
虞倦朝他挥了挥手,去检票口排队了。
他找到自己的位置,放下包,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启动。
手机震了震,弹出了周辉月的视频通话邀请。
以前只有语音,虞倦一顿,三秒钟后,按下了绿色的按钮。
他从背包中拿出耳机,塞进耳朵,一低头,周辉月的脸已经出现在屏幕里了。
虞倦眨了下眼。
明明只有三天,却好像很久没见面了。
沉默了一小会儿,周辉月先开口说:“这几天没打电话给你。想到城市和不愚山不同,不会迷路,也不会不安全。”
虞倦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
周辉月看着虞倦:“狱友好像也不该打扰别人放风,不太道德。”
高铁缓缓启动,虞倦不习惯和人视频通话,偏头看向窗外,低声说:“那还打?”
周辉月笑了笑:“不过我想明白了,狱友不行,未婚夫可以。”
他只是克制,知道分寸,不想吓到虞倦,虽然那是他的天性,也希望虞倦能毫无烦恼地玩的开心。
虞倦听完后也笑了。想对周辉月说给他买了礼物,还是忍住了。这几天拍了不少照片,但没再发朋友圈,冲动之下,虞倦也没挑,一股脑都发了过去。
周辉月缩小了聊天窗口,一张一张翻看虞倦发来的照片。
大约是无需和人对视,虞倦回过脸,看向屏幕,摄像头如实记录下周辉月的模样。
他半垂着眼,鼻梁高挺,眼窝很深,不笑的时候,眉眼显得冷峻阴郁,但是那样的神情,虞倦好像很久没看过了。
过了一会儿,看完所有的照片后,周辉月抬起头,重新看向镜头。
虞倦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周辉月面对镜头,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但没立即问出口。
他一般不会这样,虞倦以为他有重要的事要说。
结果周辉月认真地问:“这么多照片,没有自拍吗?”
虞倦:“……没有。”
周辉月也没失望,眼里有许多笑意,他说:“等你回来。”
虞倦“嗯”了一声,闭上了眼。
高铁的速度很快,窗外的风景变幻,向着有周辉月的方向疾驰而去。
*
“这次请周太太过来,是想谈一谈周辉月的事。”
苏俪坐在沙发上,对面的人是年近六十,面容清瘦的白屹。
周家和白家在白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有几代人的经营,扎根很深。白家富贵延绵,周家则是在周恒手中突飞猛进,现在已经到了相差无几的地步。周家人丁单薄,和白家没有姻亲关系,平常井水不犯河水,没什么交集。
不熟悉的白家人对她提出邀约,还是私下,苏俪本不该私自赴约,但她还是来了。
她想知道有什么事是白家得绕过周恒,要和自己沟通的。
没料到来的人是白家最重要的白屹,问的还是周辉月。
苏俪一笑,推脱道:“白先生似乎对我们家的情况不太了解,我是他的继母,不好管太多。”
“和周辉月有关的事,你去找我先生才对。”
白屹饮了口茶:“这件事,只有周太太能帮白家的忙。”
他继而解释道:“周辉月原来在做的东西,对白家的一个项目有用,我想要从他手中买过来,本来也谈妥了。没料到他出了车祸,公司散了,谈不了了。不凑巧的是,现在你的先生周恒似乎也有了兴趣,不想继续谈下去。”
苏俪就会立刻就意识到白屹的言下之意,周辉月手中的东西很重要,否则周恒也不会突然改变态度,从不管不顾到立即将周辉月接回来,让自己接受对方。
白屹说:“我是个商人。做生意,和气生财,这个东西对白家有用,对周家的益处就没那么大了,我是想让周太太说服你的丈夫,将这样东西让出来,报酬不会让周太太失望的。”
他说的是“说服”,但两人心知肚明,根本不可能那么简单,而是让苏俪插手破坏,就像苏俪也猜出几分周辉月车祸的真相。
苏俪淡淡一笑,状若无知:“白先生,既然你称呼我为周太太,就该知道我们夫妻一体,我丈夫要做的事,我自然是全力支持的。”
白屹收起了笑,提及更实际的问题:“周恒接他回白城,是希望他能继续那个项目,周太太应该知情。你也不想他回到周家,以后和你的孩子争抢家业吧。”
即使目前落入下风,找苏俪帮忙,白屹的态度是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他是白家的掌门人,这么多年,手握无数金钱与权力,随意一句话就能叫无数人俯首帖耳,他怎么可能低头。
苏俪微笑着说:“白先生请回吧,我只想周家越来越好。”
白屹遭人拒绝,脸色一变。他这一生也许不是顺风顺水,但永远高人一等,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就像周辉月不愿意卖掉手里的东西,他就让周辉月消失。
他说:“人要懂得适可而止。太过贪心,不会有好结果的。”
他的意思很明显,苏俪不愿意帮忙,是觉得周辉月能给周家带来更大的利益。如果苏俪不满足于现在,日后养虎为患,即使有再多也不会是她的了。
苏俪也冷下脸:“这句话还给白先生。再怎么说,周辉月也是周家的孩子,他的东西就是周家的。”
她站起身,一言不发就要告辞。
白屹坐在远处,他说:“苏俪,等你后悔了,欢迎你再来联系白家。”
苏俪没说话,径直走出了包间。
上车后,司机按照苏俪的指示往商场开,她拨通了周恒的电话,本来是想将这件事告诉对方,警惕白家,但对面一接,她就后悔了。
万事都要留一条退路。
周恒问:“怎么了?”
苏俪迟疑不定地说:“没什么,辉月快回来了,但是小知从小被家里宠到大,还不知道要怎么和哥哥相处,总要你作为父亲好好和他谈一谈的。”
*
下了高铁,孙七佰等在检票口。
虞倦跟他上了车,和周辉月通话的视频一直没挂断。
孙七佰安静地开着车,虞倦坐在车后排,他起得早,不知不觉又困了,伴随着周辉月平缓的呼吸声,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过了多久,汽车在树影间穿梭,恍如隔世。
手机还握在手里,虞倦一愣,意识到耳边的呼吸声消失了。
是挂断了吗?
孙七佰从后视镜看到虞倦醒了,和气地说:“大少爷刚刚发了消息,问你睡着那会儿手机是不是没电了,我看了眼,是不亮了。”
虞倦“唔”了一声,按了下开机键,果然是没电了。
孙七佰很有眼色,暗暗地说:“大少爷对您很关心。”
虞倦将手机放到一边,轻声说:“他怕出事。”
他才醒一小会儿,意识不太清醒,想到周辉月,心莫名有点痒,打开背包,拿出装着礼物的盒子。打开到一半,又重新合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要以怎样的方式送给周辉月。
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到时候再说吧。
虞倦这么想着,握紧了那个盒子。
山路颠簸,开得不快,虞倦打开车窗透气,隐隐约约听到呼救声,声音很小,被风声淹没了。
虞倦几乎以为是错觉,下一秒又听到了哭喊声。
他骤然清醒:“你停一下。”
孙七佰不明所以,还是紧急刹车。
车还没停稳,虞倦拉开车门跳了下来。
这是一条向下的矮坡,旁边是一个不大的湖泊,湖中心似乎有个溺水的人,脑袋若隐若现,岸上还有两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嚎得撕心裂肺。
虞倦听到的估计就是这个声音。
没有通向湖泊的路,两人穿过灌木,径直往下走,孙七佰也看清楚了:“操,这几个小崽子,说了多少遍不能偷着出来玩水。”
又着急地说:“我不会水。”
“我会。”虞倦利落地脱掉t恤,压着手掌,伸展手臂,“你去找人。”
夏日湖泊的水是温暖的,虞倦下了水,就像一条身形漂亮的游鱼,脊背是雪白的,在日光下闪闪发光,他的动作流畅,飞快游向了湖中心。
溺水的也是一个小孩。他应该是会游泳,腿抽筋了动不了还努力保持着镇定,没有失去理智,不然也等不到虞倦来救。
那孩子看到有人来了,眼睛都亮了。
虞倦拽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游回岸边。
两人一上岸,虞倦就松开了孩子的手,救援及时,他的问题不大,腿抽筋,最多呛了两口水。
虞倦坐在湖滩上,拿起丢在一边的衣服,重新穿上。
他喘匀了呼吸,两个小孩围了上来,左边个头稍矮的那个说:“哇,哥哥,你好厉害,谢谢你救了小林。”
虞倦不是想教训他们,不觉得三言两语能有什么用,但还是说:“别下水玩了,溺水就死了。”
这么大的小孩就像是懵懂生长的动物,还不明白生死的含义,右边的小孩问:“死了是什么?”
虞倦的耐心不多:“就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你们再也看不到他了。”
左边的小男孩怯生生地说:“小林别死。对不起,是我的长命锁掉进去了。我……我一直哭,小林让我别哭了,说会帮我找到。”
溺水的那个脾气很倔,咳了好一会儿,直勾勾地盯着虞倦:“谢谢。我不会死的。”
小孩的奇思妙想可真多。
虞倦叹了口气:“掉进水里就找不到了。有些东西,丢了就是丢了,但以后会有新的。”
折腾了一圈,孙七佰也没在荒山野岭找到人,急急忙忙回来后松了口气,幸好没出事,无论是虞倦还是几个小孩。
虞倦穿好了衣服,在太阳下晒了一会儿,浑身差不多干了:“你们是安山村的吗?”
这句话堪称钓鱼执法,周围只有一个村落,不是安山村的还能是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