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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辉月转过头看他,大概是知道对面的人是谁了。
    虞倦冷淡地笑了:“看来是真的。”
    他的脾气不好,更何况周知还是自己找上门的:“那应该感谢苏太太,因为如果是和你订婚的话,我没办法接受。”
    周知果然急的跳脚:“周辉月有什么好的?”
    虞倦轻描淡写道:“嗯,也就比你好一百倍吧。”
    很忽然的,周辉月抬起手,反握住了虞倦的手腕,他说:“虞倦,注意看路。”
    电话另一端的周知听到有人在说话——一个年轻男人,而紫金山庄是在深山老林,与世隔绝,除了周辉月,好像没有别人了。
    于是,他咬着牙问:“你和周辉月在一起?”
    虞倦的手被周辉月握着,迈过一个缺口,“嗯”了一声:“怎么了?”
    很明显,周知被羞辱了,再一次。
    电话没挂,周知还在对面囔囔,虞倦不耐烦再听了,他把周知拉进了黑名单。
    挂断电话后,虞倦低下头,想了一会儿:“下次不要在电话里出声。”
    周辉月平静地问:“怎么了?”
    虞倦皱了皱眉:“不想被他们发现,会很麻烦。”
    周辉月说:“不会发现。”
    谨慎起见,虞倦还是提出了要求,他说:“我不允许。”
    周辉月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反对:“好。”
    拐了个弯,下坡有点陡,轮椅调整了角度,缓慢地向下滑行。
    虞倦走在他身边,开玩笑说:“这次不算要求之一了吗?”
    他随口说出的要求很多,有时候自己都记不清了,但是周辉月会记住,并且很清楚是第几条,但是离一百条——也就是达到虞倦对未婚夫的要求还有很远。
    周辉月摇了下头:“不算了吧。”
    他认真地说:“不想别人出现在你对我的一百条要求里。”
    虞倦怔了怔,这句话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太……太亲密了。这个人是故意的吗?
    有的时候,虞倦觉得这个人谈起未婚夫,谈起一百条约定,像是在开玩笑,但他又表现得很认真。
    虞倦琢磨不透,索性就不再想了,反正事已至此,第一次见面就犯下的错误,不可能在一个多月后重来。
    后悔也晚了。
    他的性格就是这样,不会纠结做不到的事。
    但他的本能还是告诉自己很奇怪,狐疑地“哦”了一声,不太想面对这个人,没说话,直直地往前走。
    还没走几步,又被周辉月拽住了。
    对方的体温略低,圈住了虞倦的手腕。
    “你走得太快了。不等我吗?”
    第29章 送花
    夏天的白昼很长, 黄昏不会骤然结束,而是缠绵地延续,直至最后一缕落日消失。
    两人走了十几分钟, 从大路的缺口往下,又走过一条颠簸的小路。这路很窄,周围的高树拔天而起,越长越密, 大约是鲜少有人来的缘故,茂盛的树木几乎将整条路都淹没了, 路的尽头仅容得下一个人走过。
    两人先后穿过这个狭小的缺口,之后豁然开朗, 前面是一片有水的峡谷。
    峡谷的地势很低, 中间是溪水形成的浅滩, 光滑的鹅卵石铺了满地, 树影倾倒, 环绕着整个峡谷,倒映在水面上。
    这里安静得像是个世外桃源。
    虞倦往前跳了两步,停在周辉月不远不近的地方, 抬了抬下巴, 说:“怎么样, 是不是很好看?”
    周辉月环视了一圈,但都没有停留, 最后,目光落在虞倦身上,笑了笑:“很漂亮。”
    虞倦有点得意地点了下头。
    周辉月装作不知情地问:“是你上次说的那条小溪吗?”
    他知道不是, 只是想和虞倦说话,了解更多。
    虞倦转过身, 向河岸边走去:“不是。那里太远了,现在天快黑了。”
    周辉月看着他的背影,得寸进尺说:“下次要去那里吗?”
    虞倦停下脚步:“下次吧。”
    轮椅在这样不平坦的路上行得很颠簸,周辉月不紧不慢地跟在虞倦的身后。
    虞倦听到轮椅碾过石头的声音,转过头:“很早的一次,我走错了岔路,不小心误入这里,然后就走了。”
    他想了一会儿,蹙着眉:“说起来,还是地图的问题。”
    他嘀嘀咕咕时的嗓音很可爱,像是软绵绵的粉色的云,顺着风,飘到了周辉月上方的天空。
    周辉月想要靠近。
    虞倦指了指对面的山:“导航的意思是让我跋山涉水,就这么过去。觉得我是铁人三项的选手吗?”
    周辉月抬头看着虞倦,笑了好一会儿:“不行。别走丢了,要不然你装个gps定位吧,不然我怕找不到你。”
    这人……
    不过本来不觉得好笑的事,说给了周辉月听了后,好像真的有点意思了。
    虞倦说:“才不装,我又不笨,真会被地图骗,上次就原路返回了。”
    一段误入的景色,也分享给周辉月看了。
    就这么一路走到了溪水边,虞倦找了块凸起的石头,坐在上面,他托着腮,随意地问:“你在这里,是不是不开心?”
    说完虞倦就后悔了,感觉是废话。
    周辉月诚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不太会。”
    但是会有。
    在整本书里,复仇的过程中,周辉月没有失控的瞬间,情绪总是很平静,他好像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不会有任何动摇。
    虞倦想了一会儿,他可能真的信了杨小齐的鬼话,觉得心理健康对病人的康复有很大的促进作用,开始胡思乱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事。
    他语调有点慢,似乎在想着什么:“我不高兴的时候,会想过去发生的好事,也会想未来。我觉得……未来总是会好的吧,长大了就会好了。”
    顿了顿,认真地看着周辉月:“伤口痊愈了也会好的。”
    周辉月“嗯”了一声,他说:“我知道的。”
    虞倦没有改变周辉月的人生的打算,虽然他正处于低谷。书中没有正面提过这些,周辉月的痛苦和挣扎,他是如何东山再起。他的第一次出场是十几年后。
    想了这里,虞倦说:“你想了吗?”
    周辉月一字一句地重复了那两个字:“未来?”
    虞倦点了点头。
    “想了。”周辉月没笑,神情很轻松,“想了很多。”
    但具体没说是什么,这样一个人,肯定不会毫无打算。
    虞倦看了他一眼,很笃定地说:“会很好的。你会有很好的未来。”
    风拂过树梢,也吹起虞倦的碎发,他将头发理了理,压在耳后,眉眼间显出些与年纪相符合的稚气。他不常这样,平时表现得像是看透人世间的种种,他的确讨厌很多人、很多事,但只是厌烦,只是想要远离,而不是想从中得到什么。
    就像是与世隔绝,游离人群之外的人。
    是突然出现在紫金山庄,有着绿眼睛和挑剔要求的大小姐。
    最开始用这个称呼时,周辉月的确只是觉得很合适,没有什么别的意思,现在则是想要保护。
    他那一望可知的高傲,深埋于心的脆弱,以及若有若无的天真。
    他们绕着河滩逛了一圈,路过了一大片不知名的,在黄昏时绽放的粉紫的花,夹杂在密密丛丛的苍绿中,很好看,虞倦不远不近地站着,看了很久。
    周辉月问他要不要摘。
    虞倦摇了摇头,拾起不小心折断,落在地上的一朵。
    周辉月将轮椅停在花丛旁,靠得很近,但距离把控得很好,没有碾压任何一只。
    可能是不久前下过雨,又或是什么有什么动物经过,这种野外的花又无人保护,断掉的很多。
    最后,周辉月拾了很多,变成了一小捧,很小心地打理了。这些花枯萎的程度不一,有些已经折断很久了,花瓣失去水分,蔫蔫的垂着,但是很特别。
    周辉月将花束递给了虞倦。
    虞倦没有犹豫地接过来,或许是因为真的很喜欢,又或许是知道不会有虫,他将花捧在怀里。
    周辉月问:“以后玻璃花房里要种这个吗?”
    尝试给虞倦送花的人有很多,但接受是头一次,虞倦捧着花,若无其事地点了下头。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芒消失了,虞倦回望这里的一切,心中生出些许留恋不舍,但还是说:“回去吧。”
    很快,天就黑尽了。
    虞倦打着手电筒的灯,和周辉月一同穿过小路,回到平坦的大路上。
    今天是个晴朗的月夜,高大的乔木肆意上涨,繁密的枝叶遮挡住了月亮的光辉,两人在明与暗之间穿梭着,像是一场漫无目的的游荡。
    “虞倦。”
    周辉月叫了虞倦的名字。
    虞倦回过头,他迎着月亮,看向周辉月。
    周辉月背着光,神情模糊不清,他说:“我本来很讨厌这里。”
    算起来,不愚山承载了周辉月不堪回首的过往,他的残缺,他的失落,他的鲜血和痛苦,或许还有短暂时间的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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