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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是谁?
    程攸宁刚洗完澡,还在敷面膜,整个人注意力都是涣散的,乍一看到这三个字,脑子都转不过弯来,可她才点开对话框,还没来得及打出问号,就眼睁睁看着那三个字消失了。
    被撤回了。
    她又是一愣,接着看到对话框顶上提示对方正在输入,大概过了五分钟,新的消息冒了出来,依旧是言简意赅三个字: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又接连蹦出了几条,说上海天气不好,飞机可能会延迟,让她先自己随便逛逛,想去哪里让小唐安排就行。
    这几句话本身其实没有任何问题,可加上前面撤回那条,就显出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谢时颐是那种如果不小心打错字了一定会撤回重新输入的类型,如果程攸宁只看到了撤回提示和最新那几条,大抵只会以为她是打错字了,可这回手机正好在手边,从头到尾都被她看在眼里,不禁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甚至开始怀疑谢时颐以前那些撤回的消息中是不是也藏了不可告人的玄机——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往那想过。
    事到如今,她不至于还反应不过来那句“她是谁”指的是什么。
    必然是指和周熹如的合照。不久前何运歆发给她时,她只匆匆瞥了眼,这会儿才重新翻出来,仔细看了一遍。
    不得不承认,周熹如的拍照水平很好,明明只是随意的抓拍,但无论是构图还是色调都恰到好处,滤镜用的是暖光,照片上两人挨得很近,并且都没有看着镜头,一组连拍,动作只是稍有变化,便如同叙事里的四个瞬间,让人忍不住去猜想照片之后的故事。
    如果程攸宁只是个旁观者,她大抵会觉得这组图拍得极好,说不定还会找周熹如取取经,可如今她是照片里的人,再加上谢时颐那句秒撤的话,感觉就有些微妙起来。
    要是直接反问最初那句话,谢时颐会是什么反应呢?她会尴尬吗?还是顾左右而言他,亦或是暴露出张牙舞爪的一面?
    她心底隐隐浮现出几分跃跃欲试,唇角也不由自主翘起。
    很少有人知道,过去,在她们之间,谢时颐才是更常闹情绪的那个。
    在多数同学的印象里,谢时颐是那种各方面都非常优秀的人,头脑、外貌、家世都无可挑剔,连情绪都是一等一的稳定,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永远面带微笑,像个完美的圣人。
    只有程攸宁知道,这个在外老持沉稳的温柔学姐也会有负面、阴沉的情绪,会生气、会吃醋、会无理取闹、会阴阳怪气显露刻薄的那面。
    兴许是因为气势比较弱、看起来容易拿捏的缘故,大学期间程攸宁的追求者就没断过,情书、告白、别有所图的邀约以及各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礼物,隔三差五就出现,几乎构成她日常的一部分,偏偏她是体面的性子,拒绝时不好意思用上太过决绝的话语,时常让人误以为自己还有机会,为此谢时颐没少吃味。
    但她不会表现出来,也不会说什么,顶多拉着脸自己生闷气,或者意有所指讽刺两句,每到那时候,程攸宁就会拉住她的手,细声细气问她是不是不开心了,小心翼翼给她道个歉,或者难得地撒个娇,往往只要她主动贴上去哄几句,谢时颐的脾气就很快散了,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谢时颐是不是故意表现成这样,好从因此心生愧疚的她身上讨些小小的好处。
    若非那个被她意外看到的撤回,隔了那么多年,她都快忘了谢时颐还有这样一面。
    她捏着手机思忖半晌,删删改改,最后打出几个字:是机场偶遇的小朋友。
    发送。
    随后她就把手机丢到一边,叫客服点了晚餐,吃完后就翻开带来的小说,临到睡前,手机上都毫无动静,她倒是不以为意,反而忍不住偷笑。
    难得心情大好,一夜好梦,第二天醒来时格外神清气爽。
    她是个喜欢旅游的人,来了墨尔本,自然不会干坐在酒店,简单吃过早饭,就在小唐的带领下去了皇家植物园,简简单单当个游客,度过了这一天。
    手机上仍然静悄悄的,她暗暗怀疑谢时颐是不是面子上挂不住,在和她赌气,还特地拍了几张单人照发了过去,说:天气很好。
    只可惜现在看不到谢时颐的表情,她甚至还有功夫惋惜。
    不知是不是因为身在异国、不用担心被认出的缘故,四周的一切都让她有种新奇的不真切感,仿若置身梦中,远离了纷纷扰扰的尘事中,摒除了一切阴霾,整个世界只剩下明媚的阳光和新鲜的空气。
    她已有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了,没有身份的牵绊,她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可以。
    逛完植物园,她又去了离酒店最近的街区,在维多利亚风格的建筑群中走走停停,遇到感兴趣的店铺就进去,随便看看,随便买买,一直溜达到入夜,看时间觉得谢时颐快到了才慢悠悠往回走,沿途路过一家面包店,她瞥见金灿灿的牛角包,便进去买了一袋。
    刚出炉的牛角包还热乎乎的,小麦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她打算留作第二天的早餐,一边走一边漫无目的地盘算着:是搭牛奶好呢,还是搭咖啡好?
    回酒店一推开门,她见屋里的灯亮着,就猜到谢时颐来了,走进玄关,果然看到那人横躺在沙发上,两条腿交迭搁在扶手上,手捧着程攸宁带来那本小说,看起来似乎正在聚精会神地阅读,程攸宁看向她时,她刚好翻了一页,抖出了哗啦啦的翻页声。
    她卸了她那身几乎焊在身上的商务套装,只穿了短袖和牛仔短裤,鼻子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一点都看不出谷江集团总裁夫人的气派,倒像个假期出来兼职、忙里偷闲的工读生,眼镜和书都让她愈发显得斯文,只是翻页速度太快,即便摆出了煞有其事的模样,也足以让人一眼就看穿——她根本没有认真看书页上的文字。
    对此程攸宁只能无奈地摇头,并以四个字评价:装模作样。
    这是她很眼熟的场景,每当心里有什么计较时,谢时颐就会这样,表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可又不是真风平浪静,会刻意弄出点动静来,好引起她的注意。
    “你到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啊?”她细声细气开口,换了鞋,抱着面包去了沙发边,用手背轻轻碰了碰谢时颐的胳膊。
    谢时颐没说话,仍旧把书翻得哗哗响,程攸宁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在谢时颐边上坐下,抽走她手里的书,继续说道:“那只是个认识不久的朋友,杀青宴的时候坐一桌的,机场刚好遇到了。”
    她倒不至于觉得谢时颐真的是在意周熹如,谢时颐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打心底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仅仅只是几张合照,不至于让她产生什么危机感,故意摆出这副架势,多半只是为了占些便宜罢了。
    不过程攸宁也乐得见她偶尔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便默契地不点破,只心平气和地由着她胡来。
    话音刚落就被剐了一眼。
    “我没问这个。”谢时颐坐直身子,拧着眉一脸不满意,“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和我说一声。”
    如果换成另一个人,多半要目瞪口呆心想:就这点事至于吗?
    只是程攸宁见惯了谢时颐的伎俩,早就见怪不怪,甚至已经在等着看对方能憋出什么说辞来了,听她开口,便想都不想就应道:“好的,下次一定告诉你。”随后又轻轻推了推谢时颐的胳膊,小声道:“别不开心了?”
    谢时颐瞥了她一眼,唇角扬了扬又迅速撇下,接着抬起下巴,点了点自己的脸:“再多点诚意。”
    程攸宁无奈地笑了笑,随即攀上她的肩膀,倾身过去,亲了亲她的唇角。
    紧接着就被扯进一个等候已久的怀抱,她环住谢时颐的脖子,闭上眼,坠入汹涌缠绵的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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