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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犹豫了一下,他抬起手揉了揉景沅的头发。
    景沅很配合,抬起头蹭了蹭纪晏的手指。
    纪晏凝着他,刚刚被宁邃搅乱的心情总算舒坦一些。
    他要尽快从景沅这里拿到消息,以免夜长梦多。
    两人的亲昵互动始终牵动着其他宾客们的注意力。
    吃饭时,纪晏带着景沅给外公祝寿。
    景沅的记忆中对纪晏外公的印象比较模糊,似乎很小的时候见过一面,有一点印象。
    “祝外公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景沅非常有礼貌,毫不吝啬地说着吉祥话,嘴特别甜,拜年似的就差给外公作个揖。
    外公刚刚还从外人口中听说景沅的所作所为,原本就不太相信,眼下更加确定那是捕风捉影。于是慈爱地朝他招手,示意纪晏推他过来:“来,让我看看沅沅。”
    纪晏颔首,推景沅过去。
    不得不说,坐轮椅也有其他的好处。
    比如可以省一张靠椅,景沅直接在轮椅上吃饭。
    这样也算节约一些劳动力吧,他这样想着。
    对于景沅,林老爷子喜欢得紧。毕竟当初景沅和纪晏的联姻,就是他一手安排。
    握着景沅瘦骨如柴的掌心,林老爷子心疼地说:“身子最近好些了吗?怎么这么瘦?”
    景沅抬手捏住脸颊:“好多了,您看我的脸都圆了。”
    林老爷子笑了起来:“但还是瘦。”
    景沅:“慢慢来,您别担心。”
    纪晏家里收藏的人参都快被他炖完了,他才长了一丁点肉,这种事可不能着急。
    林老爷子哑声一笑,宣布开席。
    跟他们坐在主桌的,都是纪晏母亲这边比较近的亲戚。大家对景沅的行为也算有所耳闻,并不太敢招惹他。
    当然,纪晏从小性格忧郁,不太亲人,跟大家关系也很疏远。
    不过,纪晏父母离世后,家里的资产一直被纪晏爷爷照料,纪晏并无实权。但近几年纪老突然放权,家里的实业全部交由纪晏打理,纪晏这个人也逐渐被大家熟知,成了不留情面的代名词。
    景沅不愿意在意饭桌上的弯弯绕绕,更不愿意放弃美食去揣测人心,小猫似的精心挑选自己能吃的菜肴,小口小口嚼着,吃席吃到最后。等他回过头寻找纪晏时,被大姨提醒,才知道纪晏早就被人叫走。
    景沅擦了擦沾满酱汁的手指,恋恋不舍地望着那盘红烧海参。
    他今天吃得太饱,不能再吃了。只可惜不能带走,不然晚上热一热还能继续吃。
    林老这时说:“沅沅,前不久朋友送了我点上好的灵芝和野生松茸,尤其是灵芝,它是固本化元的,你拿走一些让厨房做给你吃。”
    景沅听罢非常感动,没想到林老真的很惦记自己。他悠悠抬起手指,拼成小桃心。
    林老笑道:“这是?”
    景沅:“感恩的心。”
    林老被逗笑:“还是年轻人有意思。”
    景沅又陪着林老说会儿话,被管家带着去库房提一些灵芝补品。
    景沅坐在椅子上道谢:“谢谢伯伯推我去库房,您辛苦了。”
    其实他也想自己走着溜溜食,但为了凹生活不能自理的病弱人设,不得不麻烦别人。
    老管家笑道:“您哪里的话。”
    景沅抬起笑脸:“请问您库房有袋子吗?”
    老管家忽地皱眉:“袋子?您要?”
    景沅:“我怕轮椅后面的口袋装灵芝装不下。”
    老管家愣住片刻,笑了笑:“我帮您找找。”
    库房朝阴,长年不接触阳光,乍一进去温度非常低。
    景沅忘记带毯子,猛地遇寒,气管受到刺激制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管家皱眉:“您不舒服?”
    景沅挥挥手:“没事,二十几年的老毛病。”
    管家在心里悄悄计算。
    景家少爷今年不也才二十出头?
    放置灵芝的架子格外气派,上面的补品量非常足。在景沅眼巴巴的注视下,老管家帮景沅装了很多,轮椅后面的小口袋塞得鼓鼓的。
    只可惜,里面没有干净的包装袋。
    老管家道:“您等等,我去给您找。”
    “不用的,伯伯。”景沅不是贪心的人,没让管家再去拿,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口袋,“往这里再放一些就可以了。”
    老管家:“……好。”
    回到大厅,熟悉的热气包围着景沅。他告别老管家,打算独自去转纪晏。
    他的轮椅是特别定制,装有储蓄电池,累了的时候可以电子操控,不必使力。
    景沅就这么慢慢悠悠穿梭在宾客之中,偶然间碰到容轻他们几人。
    他不打算理睬,但逐渐朝他走来的几人似乎并不这么想。
    “景少爷好。”
    容轻的小跟班挑衅的挥挥手,并抬脚踩住景沅的轮椅轱辘,不让他离开。
    景沅在这里只认识容轻,温温吞吞地缩着脑袋:“你们想要霸凌我吗?”
    容轻眉毛一蹙:“你有毛病啊?哪只眼睛看到我们霸凌你。”
    景沅动作拘谨,紧紧垂着眼睛:“你们踩到我的脚了,好疼……”
    小跟班听罢,立刻收回脚:“我靠,你血口喷人!我踩的是轮椅,谁踩你了?”
    景沅咳嗽起来,小脸顿时煞白。
    “我走不动,轮椅是我的代步工具,它难道不是我的腿吗?”
    小跟班蒙了,赶紧朝容轻投去求助的目光:“容少,他——”
    “景沅,你别以为你伶牙俐齿一些,就能让纪晏哥怪罪我。”容轻冷冷看他,“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跟你打招呼而已。”
    景沅慢吞吞捂着心脏:“你继续说,我心脏有点疼,先忍忍。”
    “你!”容轻狠狠瞪他,“你别以为你最近跟纪晏哥关系缓和一些,就能怎么样!”
    景沅仰头看他,靠在轮椅前手足无措,弱小且无辜:“纪晏?纪晏哥,你能不能来救救我。”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身体孱弱得马上就要摔倒一般。
    “纪晏哥,你在哪儿?”
    景沅艰难地向前迈了一步,踉踉跄跄,马上就要摔倒。
    小跟班被吓得不轻,赶紧溜走扯清关系:“我可没碰你啊。”
    景沅含着湿润,脸颊咳嗽得都白了。
    来往的宾客见这里聚集着很多人,好奇地张望。容轻见情况不妙,担心景沅闹起来让林老也知道这件事,迅速给几个人使了使眼色,大家默契离开。
    望着容轻离开的背影,景沅轻轻坐回轮椅,从口袋里取出一根人参须含在嘴里,边哼小曲儿,边操控着轮椅去找纪晏。
    容轻好像比上次要丑一些。
    像一只小鸭子。
    不知过了多久,景沅才看到独自站在露台的纪晏。
    他刚要进去,守在外面的陈天道:“纪先生心情不太好,景少爷等一等吧。”
    景沅好奇抬眸:“他为什么心情不好?”
    陈天没隐瞒:“因为商贸国际大楼开发的事情。”
    接下来,陈天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讲给景沅听。
    纪家的公司性质属于综合性集团,从事的业务非常广泛,是国内为数不多且规模庞大的私人企业。
    集团的股东有很多,纪晏虽然拿到了集团的实际控制权,但仅比排名第二的股东多了5%的股份,这种情况很多别有心思的人跃跃欲试。
    纪晏最近接洽的项目是商贸国际大楼的建设,原本已经选好地址,项目书在董事会一致通过。可最近不知道纪晏怎么了,突然决定重新选址,将商贸国际大楼设在丽水园区。
    丽水园区的位置并不繁华,甚至可以用偏僻来形容,周围都是轻工业工厂,属于景家私人的地皮。
    “景家?”景沅嚼着人参,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陈天露出职业化微笑:“对。您家里的产业。”
    众所周知,景家最近两年越来越拉胯,整个公司几乎就靠丽水园的轻工厂续命。这是景家的根基,也是景家最后的救命稻草。
    景沅稍加思考,记忆中甚至想不出来有关工厂经营的范围。这也侧面说明,被当成宝贝疙瘩照顾的原主,对这些事情根本不关心。
    “好吧,那我去安慰安慰纪晏。我口袋里有好吃的,他吃了以后心情会好一些。”
    景沅转动轮轴,哒哒哒地踏上露台。
    空旷的露台上,只有一抹高挑的黑色身影。纪晏形单影只,独自靠在围栏上,深邃的视线复杂且阴郁。
    丽水园区如果能作为商贸大厦的新址,在一年后政府规划新城时,或许可以让政府放弃南城商业街,在这里规划。
    如果他这步棋走对,地皮的价值会随之上涨几十倍,为纪氏带来巨大的收益,商业地位得到质的飞跃。
    但倘若一直从事轻工业生产,未来规划时,必定不会将新城设在这里。
    可丽水园是景家的产业,纪晏如果强行收购,无路可退的景父和景白微可能会和他鱼死网破。况且景沅还没有彻底信任他,他担心这件事让景沅和他离心。
    纪晏握着扶手,忽地听见身后的轱辘声。
    他回头,发现是景沅后脸上的愁绪消失,露出一抹温柔的假笑:“沅沅,外面不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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