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大事,不可草率,先别着急定下来,婶婶你也再好好想想。”
谢家婶婶惊讶道:
“不是你昨夜哭着喊着要我同意,说就算是土匪也要他当你的夫君,否则就要去尼姑庙剃头发当尼姑吗?”
昭昭听完这话顿时脸色僵住,不敢扭头去看谢兰殊的表情。
就算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世界,这话说出来也太丢人了,她这个年纪原来是这样的吗?
昭昭努力回忆了一下。
也对,当年都能用自己的性命威胁抛弃她的夫君的小姑娘,能说出这番话似乎也不奇怪。
“……那是昨夜。”昭昭绷着脸,强装镇定,“现在我清醒了,让一个土匪做夫君不行。”
谢家婶婶看了一眼对面的青年。
虽然是住在山里的土匪,但兰姿玉质,气度翩然,连云梦泽最才华斐然的秀才,也够不着他的脚跟。
这样的人就算是土匪,看上去也像是个做大事的土匪。
谢家婶婶有些遗憾,但还是遵从了昭昭的意愿,让昭昭自己决定他的去留。
堂上只余下他们两人,昭昭没有提起方才的那些尴尬对话,正色道:
“我发现,你在情绪最稳定的时候,我们就能离开这个小世界,转移到下一个小世界,而不用在同一个世界待太久。”
待得越久,情绪便会沉浸得越深,就像是真的在这里度过一生似的。
如果是情况较好的小世界还好,像他们如今这个灵山大获全盛的小世界,多待一日都是折磨。
之前谢兰殊差点被折磨疯,就是因为在极短的现实时间中,度过了极漫长的小世界里的人生。
而现在,他们经历了三个小世界,除了精神疲乏,昭昭至今还未有什么混乱之感。
“只要你能够继续保持稳定的情绪,我们回到原本世界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
昭昭冷静地盯着他的双眼,问:
“在这个世界,要怎么才能使你平静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谢兰殊轻笑:
“你真的要问我?我想,答案你猜得到的。”
昭昭怔了一下,方才谢家婶婶的话又在她耳畔响起。
最简单的办法,可不就是真的跟他成婚吗?
“留在这里就可以,”谢兰殊没有挑明,只是看向修界的方向,“逃避也是一种让人平静下来的方式,这不是属于我的世界,这个世界的我已经输了,在云梦泽度过余下的岁月,也是一种选择。”
昭昭有些怅然。
灵山成了修界的正道魁首,那明决道人、曜灵、容与他们,还有离风等等……也不知道在这个小世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但昭昭很清楚,在那个现实世界,如果他们失败了,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这一个结局。
灵山巫咸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昭昭再次选择了睡觉来延缓疲倦的速度,谢兰殊被她安排在了隔壁的房间。
“你也尽可能多睡觉吧,你的精神状态,比我的更重要……”
回到房间的昭昭很快除去外衣,躺在了这张她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睡过的床上。
屋子里的侍女全都见鬼似的,看着这个比她们还要熟练地替昭昭拾起衣服挂好的外男。
若不是小姐的吩咐,她们差点都要惊声尖叫。
“嗯,我知道。”
谢兰殊侍女惊恐的目光中,坐在她床边,抚摸了一下她垂落在外的发丝,忽然没头没脑地轻轻惋惜:
“这样漂亮的头发,剪掉当姑子,实在是可惜。”
原本已经疲惫至极的昭昭又猛地睁开眼。
“愣着干什么,把他赶出去。”
昭昭有些气恼地对屋内的侍女们道。
谢兰殊眸光缱绻地看了她一眼,指尖缓缓地松开了那一缕乌黑的发丝。
房门在身后关上。
谢兰殊却并没有立刻就走,他站在门外,一直站了许久。
傍晚。
谢府外百米处的后山,灵山巫咸带着数千名能够修炼的灵山修士出现在了他们不该出现的地方。
仿佛早有预料,谢兰殊在他们袭击谢府之前,悄无声息地在此处等候他们。
这个小世界,恐怕是三千世界中灵山巫咸与他的实力最为相当,也最有可能与他正面相抗的世界。
如果他是灵山巫咸,他绝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千万年以来,你是唯一一个在三千世界里待了这么久还没疯掉的人,天枢道君,不愧是千年一见的绝世天才。”
已经统治整个修界,修为深厚,甚至不在他之下的灵山巫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只可惜,我为你卜算了一卦,你这一生,注定只能寂寂无名的死去。”
灵山巫咸出现在这里,就他们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继续轮转下去,他们一定会回到原本的世界。
所以,灵山巫咸才会在发现他们能一直保持清醒之时,急不可待地亲自来解决他们。
谢兰殊站在灵山修士与身后的谢府之间,面无表情地握紧了手中的剑。
如果是从前的他,在这种必须要做出取舍的时刻,他一定会优先带昭昭离开。
但如今……
他自嘲地笑了笑。
如果她注定要再失去什么,再取舍什么,那么能让她受到最小伤害的方式唯有一个。
那就是——
舍弃他自己。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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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丧服(一更)
昭昭在半夜不明缘由地被惊醒。
心脏不安的狂跳起来, 她盯着头顶的纱幔,因疲惫变得迟钝的思维终于再度运转起来。
如果在这个小世界,谢兰殊是带着钟离氏的人从修界逃出来的, 那么这个世界的灵山很有可能还会继续追杀他们。
云梦泽并不是世外桃源, 修士想要荡平此处,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
昭昭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
她从前救下谢兰殊,害自己受了一场情伤,这没关系,这是她自己识人不清的报应,可是她绝不能让谢家也跟着她受牵连。
谢兰殊连昆吾的弟子也能动杀意,他不会管谢家人的死活的。
“谢兰殊——谢兰殊——”
匆忙跑出去的昭昭四处喊着谢兰殊的名字, 他们必须马上离开,一刻都不能多留。
一片寂静的谢府亮起了灯火。
“出什么事了?”
披衣而起的谢家婶婶担忧地赶来, 紧紧握住昭昭的手。
“手这么凉,是做噩梦了吗?”
昭昭的心脏狂跳,但面上不敢露出半分痕迹, 深呼吸几个来回, 她说:
“是啊,可能是做噩梦了, 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
握住她的手是温热的, 谢家婶婶半搂着她,心疼地将她送回房间, 像小时候那样给她掖好被子。
她以为昭昭还在为白日的事情纠结, 手指捋了捋她鬓边被汗润湿的发。
“你实在喜欢, 不必顾忌我们的想法。”
“那孩子虽然看上去像是个不适合过日子的, 不过, 婶婶看得出来, 他很喜欢你,咱们这样的人家,找个门当户对的很容易,可找个真心喜欢你的人却不容易。”
夜色中,昭昭望着婶婶的双眼沉默了一会儿。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婶婶了,一想到马上就要离开这里,有些眷恋地握住她的手。
“可是婶婶,喜欢一点也不值钱。”
谢兰殊根本不明白什么是喜欢。
婶婶笑了笑:
“我们昭昭真是长大了,不过等你再长大一点就会明白,喜欢怎么会不值钱,只是不会爱的人,让它变得廉价而已,等它落在懂得爱人的人手中,喜欢就是这天底下最值钱的东西。”
吹熄烛火,婶婶轻轻阖上房门离开。
昭昭从床上翻起身,乘着月色蹑手蹑脚地离开了谢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