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又下起了小雪,积雪覆盖了昨晚堆起的雪人,还好不多,出去时正好看到小鱼和李二壮凑在雪人面前嘀嘀咕咕。
季明里过去,把两人赶走:“别碰着雪人了。”
“老大,是你堆的雪人啊?”李二壮说。
“雪人在我院里,不是我堆的还能是你堆的?”季明里说完,想到什么,招手又把小鱼和李二壮喊了过来,“来来来,你们瞧瞧,能瞧出来我堆的什么吗?”
小鱼和李二壮弯腰瞧了半天。
小鱼皱着一张脸,不确定地说:“堆的雪人?”
季明里:“……”
没等他出声,李二壮先反驳了:“你是不是傻?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这是个雪人。”
说完,转向季明里,李二壮嘿嘿一笑,伸手比划了下雪人的高度,试探地回:“我侄子?这雪人和我侄子差不多高,就是老大你这下面的雪没处理干净。”
季明里:“……”
他想说下面的雪是雪人盘膝而坐的双腿。
算了算了。
这俩蠢蛋,说了也不明白,安玉的围脖都挂上面了,硬是眼瞎。
这下季明里更加确定昨晚自己是被诈了。
他扯过安玉的围脖,抖了抖上面的雪搭到自己肩上,转身走了。
后面几天,几乎每天都下鹅毛大雪,天气越来越寒冷,天色越来越阴沉,除非必要,大家都更乐意窝在屋子里,季明里让小鱼在安玉屋里备了炭火和汤婆子,然而用上的次数少得可怜,安玉天天往季明里的屋子里钻,后面到白天也赖着不走。
临近年关,大家开始准备迎接新年。
与此同时,把望京客栈开到京城那边的事也商议出一个结果了,先安排几个人过去打探情况,倘若那边与这边类似,再决定具体将客栈定在哪个位置也不迟。
不过从丰阳县到京城山高路远,加之下着大雪,车马难行,着实任务艰巨,在场几个领头的人都埋着脑袋不敢吭声,谁也不想在逢年过节时跑那么远的路,不如等安玉安排。
沉默正在蔓延,季明里站了起来:“我去。”
刹那间,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望向了季明里,包括安玉。
安玉的表情不咸不淡,看不出在想些什么,他默了许久,问道:“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季明里还是那两个字,“我去。”
事后,安玉照常留下李二壮单独交代事情,季明里跟在李大壮和周贵等人后面出了屋子。
李二壮和周贵等人都没脑子,安玉指哪儿他们打哪儿,直到这会儿才品出些许不对。
“我们望京客栈的生意刚红火起来,按理说不是该先考虑长岭县吗?怎么一下子就跨到京城去了?”
“是啊!京城离我们未免太遥远了!”
“安公子这么做自有他的考虑。”陈六儿依然没把脑子捡起来,大大咧咧地说,“安公子怎么说、我们怎么做便是,你们想这么多作甚?”
“也是。”李二壮和周贵等人再次丢掉脑子,纷纷点头应是。
季明里:“……”
不怪小鱼和李二壮蠢,他们一群人都蠢。
“对了,老大。”李大壮看向季明里,“你怎么想起来去京城了?京城好远,你这一去怕是得等到开春才能回来。”
季明里不好说,只道:“我孤家寡人一个,没牵没挂,去就去了,你们大过年的好好跟家里人呆着。”
李大壮等人闻言,眼睛瞬间红了:“老大……”
季明里不想和他们煽情,赶紧溜了。
很多事情李大壮和周贵他们不清楚,可他一清二楚,比如安玉代替真正的安玉被人牙子卖入尹府是想通过尹山控制尹府、比如安玉设计被他们浪浪帮派绑来是想在杀裴家人前磨一把趁手的刀、再比如安玉决定把客栈开到京城是想暗中寻找他爹的旧部。
最近一个梦是昨晚做的。
季明里没再梦到关于安玉的事,而是梦到了那些同样在寻找安玉的人,他们从京城一路秘密找来,已经快要找到这边。
梦醒后,季明里惊出了一身冷汗。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做出一个决定——
他要把安玉送回去。
他不能再让帮派成为安玉杀人的刀。
第202章 山里恶匪x被抢男媳妇
季明里想把安玉送回去, 就得叫上安玉和他一起,可安玉在帮派里呆得好好的,他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叫上安玉。
去京城的人可多可少, 季明里不想让帮派的人跟着, 便让李大壮在长岭县里找了个熟悉路线的车夫,由车夫带他来回。
不过眼下距离出发还有些日子, 他可以慢慢跟安玉提起。
年三十这天, 下了许久的雪难得停了, 一缕阳光穿过沉甸甸的乌云, 落在正在院里扫雪的两人身上。
昨晚下了很大的雪,一觉醒来, 皑皑白雪仿佛覆盖了整个世界, 他们忙碌了一个多时辰才把院里的雪勉强清扫干净。
炉子里烧着火, 放在上面的水壶开了,发出呜呜声响。
季明里随手把笤帚扔到地上, 过去拎起水壶进了屋子,他先将茶壶灌满,又在茶壶外面包了一层保温的棉套, 才把剩余的热水灌进汤婆子里。
走出屋子,安玉还在打扫。
季明里走到安玉面前, 把汤婆子递了过去。
安玉停下动作,看着汤婆子。
季明里伸手:“笤帚给我。”
安玉抬起眼皮子, 目光扫过季明里的脸,随即慢吞吞地给出手里的笤帚。
季明里接过笤帚,顺势把汤婆子塞到安玉手里, 手指和安玉的皮肤相触时,他发现安玉的手很冷, 跟触到了冰块似的,垂眼看去,皮肤已被冻得青白,薄薄一层,能够清楚看见下面的细长血管。
之前只觉安玉做起事来比乌龟还慢,没想到也是如此能忍。
“你别扫了。”季明里说,“你把屋里的炭烧上,进去暖和一下。”
安玉站着没动:“还有一点没扫完。”
“我来扫就是。”
安玉说了声好,往前走了几步。
其实剩的不多,边边角角的雪不用扫得那么细致,季明里拿着笤帚挥了几下,余光瞥到什么,回头一看,安玉没走,两只手缩进衣袖里,隔着衣袖抱着汤婆子。
季明里问:“你怎么不进去?”
安玉看着他,突然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季明里,听说今儿县里很热闹,我们下山看看吧。”
“不去。”季明里皱了皱眉,“都这么晚了,回来怕是要赶夜路,不方便。”
安玉说:“我们可以住在县里。”
“那也不去。”季明里想也不想,“不安全。”
安玉不说话了,安静地看着季明里,脸上的表情逐渐变淡。
季明里这才意识到自己貌似拒绝得太不留情面,他挠挠下巴,放缓口吻:“山路上都是雪,白天走尚且不易,何况晚上?而且县里实在没什么好玩的,我之前去过一次,人挤人……”
没等他把话说完,安玉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
季明里忙喊:“安玉?”
安玉头也不回:“行吧,不去了。”
季明里松了口气,笑了出来,正要回应,却见安玉的步伐停了下来。
“你是去过一回,体验过热闹,可我从小活在深宅大院里,眼前晃来晃去就那么几个人,也没瞧过外头有多热闹、人有多挤……”说到一半,竟是带上了哭腔,“罢了,你说不去就不去,你是帮主,我听你的。”
季明里:“……”
不多时,一辆马车离开帮派,不疾不徐地往山下跑去。
季明里不好意思在年三十的晚上麻烦别人,只好亲自赶马车,雪是停了,可天儿冷得不像话,凛冽的寒风跟刀子似的往脸上刮,饶是季明里觉得自己脸皮厚也有些顶不住。
后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人靠到了他的身上。
安玉穿得很厚,说裹成球也不为过,往他身边一挤,硬是挤得他往旁坐了几寸。
季明里扭头看了安玉一眼。
安玉手里抱着汤婆子,脖颈被毛茸茸的围脖遮挡,黑发披散,包着一张精致白皙的脸,眼睫微闭,脑袋慢慢贴了过来。
季明里连忙偏了下肩膀:“你进去坐啊。”
可惜这个动作还是没能避开安玉的脑袋,他的脸颊贴到了季明里的肩上,明明隔着厚实的衣服,仍能感觉肉软软的。
季明里无语凌噎,索性往回坐了几寸,颇有些放弃挣扎的意思。
再往旁坐,他人都要掉下马车了。
“里面就坐着我一个人,好安静。”安玉的声音被风吹散,只有一点飘进了季明里的耳朵里。
季明里坐姿别扭地扯着缰绳:“里面暖和,外面风大,冷得很。”
“我就想吹吹风。”安玉顿了顿,“再说了,靠着你一点也不冷。”
“……”季明里说,“行吧。”
临近傍晚,阳光已经收进层层叠叠的乌云后面,天空逐渐变得浅蓝,光秃的树枝仿佛在空中张牙舞爪。
季明里生怕把安玉抖下去,只能将车速一降再降。
这条山路每天都有帮派的人打扫,雪早被扫到两旁,一条路虽不宽敞,但也恰好容下一辆马车。
随着车往前走,两旁的景色也在变换。
安玉静静看着,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浪山上的景色还不错。”
“何止不错。”说起浪山,季明里的话就多了起来,“每到春夏,山上树叶绿时,景色那才叫好,随处可见野兔,就是机灵得很,一窜安玉就没了,不好抓,得做陷阱。”
安玉扭头看着季明里的侧脸,好奇地问:“你抓到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