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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如今,他却怀疑起沈光耀的用心来。
    既然他都不闻不问了这么久,至少在他出差的那几日都了无音讯,那他又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来找上他?
    沈珏认为自己好不容易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鼓足勇气再度找上母亲来帮忙,可是,父亲一旦打断,他今晚恐怕就要错失良机了。
    他第一次觉得父亲的电话不再是一种奖赏,而更像是一种令人煎熬的惩罚。
    “爸。”
    沈珏不情愿地接过电话。
    沈光耀一如既往的冷嘲热讽道,“这么晚了,你不在家,又在哪里鬼混,总不会指望我去网吧捞人把你捞回来吧?”
    父亲的冷漠无疑是今晚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过了好长一阵子的沈珏突然像所有神出鬼没的兔崽子一样吭声道,“我不在网吧,也不是在玩,我在一个同学聚会的场地外面……而且,今晚我的妈妈也在这里。”
    而他不自觉地着重强调了最后几个字眼,则更像是一种对于父亲微弱的回击。
    就像是一个年轻且无知的孩子在耀武扬威,看吧,至少他还能和他的母亲有所交集,尽管一个在场子里谈笑风生,一个在场子外格格不入——
    可你们就像是两条平行线,再也没有了交织的可能。
    他没想过他的父亲一下子冷言冷语转变成这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戾模样,沈光耀的质问犹如是一场半夜都会使人惊醒的噩梦,他逐字逐句道,“你妈妈在哪里?”
    “我们……在江城郊外的某个度假村。”
    碍于父亲的权威,沈珏每每脱口而出,但这时沈珏意识到父亲的到来只可能造成场面的混乱,而根本不可能带他风光体面地走进去时,他并没有在此之后透露任何的地址信息。
    哪怕父亲又是一样着了魇般誓死不罢休的追问。
    具体是哪个山庄,他又咬牙不说,知道到时迎接自己的反正是一场类似于罚站半天的教训,沈珏觉得说与不说的后果相差不大。
    但是他并不知道的是,沈光耀只需要通过几个他身边的人,他的行踪立马就暴露无遗。
    那几个整天围绕在他身边的兄弟,谁又能为他真正做到真正的守口如瓶呢。
    甚至于沈光耀布耀抛下任何的诱饵,只需摆明身份,那边已经迫不及待地将度假别墅所在的具体哪一条街道的名号报过来了。
    半个小时后,沈光耀驾驶着一辆低调的迈巴赫在冲出高架桥时史无前例地飞速前行,他猛地按了好几下喇叭,又直接变道超车,前面不敢招惹他的人自然让出了一条空旷的车道来。
    车流里的人如临大敌,纷纷避让。
    然而,一路畅通无阻的沈光耀脸上始终面无表情。
    -
    颜暮总能感觉一道不偏不倚的目光从不远处盯在她的身上,如影随形。她是想过无数双暗中的眼神,却不曾料想,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沈珏正以有所期许的眼神频频眺望,诉说着自己才是他唯一的救赎。
    沈珏也意识到母亲已经注意到了自己。
    他想,那自己之后进场就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一开始他也没有渴望和那群人身处一场派对,不过时想匆匆给完礼物就体面走人,可是时间拖得越长,他反而就越跃跃欲试地想要进去——
    自傲的沈珏知道,只有自己真正被邀请进去,才能打破那些闲言碎语。
    而母亲的在场则是给了他无限的契机。
    然而,母亲的回眸只是持续了半秒钟,半秒钟过后,母亲的视线就彻底偏离,而她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厌倦表情,就如同看见了一只夏季扰人的蝇虫。
    ……
    颜暮的确是倦怠了。
    她差点忘记了自己儿子拿的舔狗剧本,这不他们这场聚会持续多久,沈珏的等待就足以延续多久。她的确是能够以沈珏母亲的身份将他唤至身前,而沈珏或许也早已为她要这么做了。
    毕竟,在沈珏的认知里,她的付出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纵使今天这一次她能轻易地帮助他,那日后的每一次呢,她都能准确及时的到场,替他卖几分薄面么。
    然而,她的一些思绪还没来得及告一段落,一辆熟悉的迈巴赫已经逼停在了这栋私人别墅外的入口,且并没有一丝因为阻挡了别人进出口造成不便的不安,而是心安理得地缓缓从车里出来。
    颜暮眼见于此,只觉得今晚的这对父子都格外搞笑。
    如果沈珏一人在外徘徊或许还能被人理解,可就连沈光耀也要赶来,一切就变得匪夷所思起来。
    与此同时,林微微生日晚宴上的舞会环节也正式拉开帷幕。
    颜暮从人群里看见最惹眼的林易渚,而林易渚似乎也已经举起了酒杯正饶有兴致地等待着自己,如同他是今晚自己唯一的选择。
    无奈之下,颜暮的确和他相伴来回走了几个舞步,直到林易渚自以为是地挑明道,“想要利用我的话,随时都可以。”
    他对沈光耀这位客人的敌意比她更过。
    颜暮却瞬时推开了林易渚,在半场舞结束以后就直接干脆换掉了他这个多余的舞伴,她当着林易渚的面和纪宥跳了下一段的舞。
    林易渚虽恼怒,倒底也没发作。
    他是想过颜暮果敢,但也没想过她会当着沈光耀的面儿一个接着一个地换舞伴。
    第26章 第二十六天
    颜暮的余光里非但没有披星戴月、奔赴而来的沈光耀, 就连她对面近在咫尺的纪宥以及林易渚也不见眼底。
    眼神蒙上的一层涟漪并没有丝毫的浑浊与阴郁,而是她一如既往的清醒抽离。
    一舞终了。
    颜暮原本以为纪宥是个心思澄明、温顺无害的大男孩,可她也从今日的会面当中发觉了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过分的奇怪的占有欲仿佛从人性的另一个角落肆无忌惮地生长出来。
    可这一段舞曲结束, 纪宥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仅仅霸占着她身侧的位置,寸步不离。
    期间, 就连林易渚也被他挡在外面,不得近身。
    颜暮并不关心和在乎这两人之间无聊的游戏,也不屑于将自己当作男人之间的奖赏,但是如果这样的闹剧重复上演,她无法接受。
    也许今天这是迫使沈光耀离开的法子,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明日还会想要跻身于这样无聊的玩闹。
    她不是男人。
    并不享受左右拥抱的感觉, 有的时候这些人是一种多余的累赘。
    不过时几分若有若无的好感, 人们美曰其名称之为强烈而无法割舍的“爱”。
    而两人争锋的意味更浓, 林易渚少不了挪揄人的那一套,问起乳臭未干的纪宥大概什么时候毕业,而纪宥则是干脆和这位姐夫温习起了他之前做过的事,平心静气地提及他的姐姐,“不知道姐姐有生之年还能从国外回来吗?”
    而林易渚分寸不让,似是威胁又似警告,“你要是那么想念她,不如亲自去国外陪她。”
    这话也惊动了在舞池中央的林微微。
    本来是个相聚一堂的日子,就因为母亲的无法到场而有所缺憾,的确, 颜姨的到场给足了她颜面,但这并不代表一个青春期的女孩回不需要母亲的角色。
    在此之前, 颜暮愿意熟视无睹,但她心想或许是她之前的判断有误,无论如何,另一个女人都不应该沦为今晚她们相互攻伐的借口。
    更不应该牵扯到微微的心。
    眼见沈光耀看样子只是来怒气冲冲寻回他丢人现眼的儿子,并没有做出更加离谱冲动的选择,那她身边这两玩意也就没有必要继续拿来当舞伴了。
    颜暮不由冷声提醒,“我想,纪宥同学,我们应也只是因为工作的关系而有所交集,商业上来往的利害关系并不足以让我们跳下一场舞。”
    林易渚的笑意还凝固在脸上,只听见眼目马不停蹄地转眸对他说话。
    “林易渚,老实说,我都不明白微微为什么会摊上你这么个父亲。”
    “我并不奢求你对她有多么无微不至的照顾,至少在现在,你应该适当考虑一下一个青春期女孩的心理感受,”颜暮压低声音,竭力规避这种情况下对微微的负面影响,“你要继续这么招摇,或者说无处释放你的荷尔蒙,我的建议是去商业风情街做鸭子,既能给你赚外快,还能给你们林氏集团立招牌。”
    林易渚不气反笑。
    然而,微微还是听见了全程,女孩子之间的默契令她从容而无疑是感激地望向颜暮,就好像是今天的自己还无力说出这些话来,但有人替她说了出来。
    她们相视一笑,又将今晚不胜烦恼藏于身后。
    ……
    说完这些,自以为此行圆满的颜暮抬眼却发觉了墙外的沈珏正在无人处等着她,墙角昏暗,与她之前的视线错开,沈珏神出鬼没地冒出来,“妈,我就不进去了,你能帮我把这个礼物交给林微微吗?”
    沈珏语速极快,脸上又是那种极其害怕会被拒绝的神色。
    那种小心翼翼的神情在沈珏脸上很少见。
    他随手塞完他的礼物,又立即在沈光耀的威严之下回到了车上,安分得如同一只小鸡仔。
    上一秒,沈珏还想着能否借用母亲的关系登堂入室,下一秒,沈光耀阴鸷的眼已经让他无法再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沈光耀“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颜暮,让所有男人为你争风吃醋的感觉怎么样?”沈光耀低沉沙哑道,“这是你摆脱了我以后,想要拥有的生活?”
    沈光耀半靠在车头,并没有立即带着儿子上路回去的意思,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今天穿的连衣裙,回想起她上一次穿这件的光景。
    分明上次她的语气是柔缓的,就连分寸也是把握得恰到好处。
    沈光耀不可避免产生了意思微弱的联想,尽管不真切,他还是缓缓开口道,“还是说,那些人只是你抵挡我的借口?”
    他嫉妒得想要发疯。
    “沈光耀,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颜暮并没有配合他的说辞,“我不过是在正常的场合寻找一点乐子,跟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应该活得像封建时代裹着脚的老太太,为了还没有签字盖章的你大门不出吧?”
    她脸上是如此有恃无恐,又恍若在讲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眉目流转间好似没有一丝爱过的痕迹。
    沈光耀自嘲,“你的舞伴,我以为只会有我的。”
    颜暮并没有在这件事上作太多的纠结,“我的舞伴可以是世界上的任何人,除了你。”
    而沈光耀如今唯一能够作为诱饵的,令她陪同自己上车的办法就是,“离婚协议我带来了,有几个细节我们可以商讨一下,我认为我还算理性,或许,我们可以在今晚可以敲定一份令我们双方都满意的方案。”
    可是,就连这个她也不由分说的拒绝了。
    “我开车了。”
    颜暮顿了顿,沉声道,“比起当你的副驾,我更想把握属于我自己的方向盘。”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颜暮想必沈光耀但凡有点自尊,绝不可能继续这么执迷不悟了,可是穷途末路的沈光耀始终不放弃,“车子我可以让司机来开走,你上车吧。”
    他的语气里竟然也从高处坠落,充斥着一种不确定的因素。
    曾经困扰她许多时光的不安全感以一种同样的方式席卷并且占据了他的心,颜暮是有过短暂的虚晃的快感的,但随即她深刻意识到自己并不该踏上那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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