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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笙没有说话,心却逐渐凝重了起来。他上这列车厢开始,遇到了很多怪异的现象,可无论是缝尸匠是胎女还是传教士的签名,都比不上宁微尘现在给他的侵略感和危险性强。
    叶笙没有退缩,盯着他。
    “这就是你本来的样子吗。”
    宁微尘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嗯,是。”
    叶笙:“那没什么好说的了。”
    宁微尘忽然又笑了起来。
    他的指尖在叶笙脸颊上暧昧往下滑,冰冷轻佻,好像下一秒就会狠狠划穿血肉。
    “叶笙,我这辈子都没主动替人善过后呢,你胆子真大啊。”宁微尘放低声音,像在说情话:“这么对我。”
    叶笙安静看着他,面无表情:“你骗了我一路,说这话你不心虚吗。”
    宁微尘嗤笑一声,挑眉:“我骗了你什么?我的名字,我的年龄,还是我的身份?”
    叶笙都不知道他怎么还有脸说这些话,忍无可忍:“探险、十七岁、怕鬼、任务失败、毕业、特殊情感障碍——够了吗?!”
    他不想脱轨!不想惹麻烦!懒得去好奇!一直安分守己等到站——可不代表他是傻子!
    宁微尘听完,也意味不明地弯了下唇角,语气随意,字字寒冰。
    “不、够。”
    “我今年十七岁,华国京城人,教育经历都在国外,mit大学数学心理双学位今年五月毕业。”
    “我怕鬼,被家族安排这件事时本来就将它当做一场冒险。”
    “畸胎被提前拿走,我确实是任务失败。”
    “至于特殊情感障碍——你是想联系我的医生还是想看我的病例?”
    叶笙面色冰冷看着他。
    宁微尘想到了什么,在这逼仄的环境里俯身,呼吸几乎和叶笙交错,眼眸淹没银色月辉。
    “哦,我好像是有一点骗了你。严格意义上,我的性向并不明确。”
    叶笙:“……”
    宁微尘暧昧道:“哥哥,这个姿势用来吵架,你不觉得很浪费吗。”
    叶笙眼神冰冷、手腕用力,针尖刺穿了宁微尘脖子上的皮肤。
    针没有刺得很深,血还是留了下来。
    宁微尘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淡淡道:“你在生气,为什么?”
    “叶笙,你可不是轻易会被陌生人激怒的性格啊。”
    “真让人开心,看来我对你来说不是陌生人。”
    叶笙不是很想理他。
    宁微尘低笑,抬手轻轻环住他拿针的手腕,桃花眼弯起、光彩潋滟,在他耳边撒娇一样说:“哥哥,你第一天对我很有好感吧。”
    他呼出的气落在叶笙紧绷的皮肤上,暧昧缱绻,亲密无间。
    如引诱夏娃偷吃禁果的毒蛇。
    “单纯,好骗,不谙世事,围着你转。”
    声调带笑,言词却冰冷。
    “你不就喜欢这种蠢货吗。”
    “…………”
    叶笙只觉得这列车上遇到宁微尘真他妈是他人生的一劫。
    他喜欢单纯好骗的蠢货?
    他有病吧,喜欢蠢货。他在阴山这个全国犯罪率第一的地方长大。如果见到单纯好骗的人就生出保护欲,那不用活了。出生就可以把自己埋了。
    恰恰相反,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种不谙世事、围着他转的人。
    叶笙心里涌出无名端的烦躁,却紧闭着嘴,别开头,一句话不说。
    对啊,他不喜欢蠢货。
    ……但他反驳不了宁微尘的第一句话。
    真他妈见鬼。遇到宁微尘他自己也变得不对劲。
    宁微尘的手轻拉开叶笙的手腕,指腹碰触自己脖颈的伤口,垂下眼睫,凝视着鲜红的血迹片刻,抹在了自己唇上。
    “我还是觉得这个姿势不适合用来争吵。”他语气含笑,眨眼说:“适合接吻。”
    “你告诉我,你刚刚朝我伸手,拉我下来是想吻我。我就不生气了好不好?”
    第8章 前方到站
    “宁微尘,你要不要问问你的医生。你除了特殊人格障碍,是不是心理上也有点病?”
    叶笙深呼口气,伸出手推开他的肩膀,保持距离。不过宁微尘刚刚的反应让他知道他猜错了。
    叶笙举起手里的那根银针,直直竖在两人之间。少年瞳孔里的冷意固如冰川,薄如刀。
    越是在危险的时候,幼年时那股被叶笙强行压下去的戾气就越是显现出来,像疯狂生长的刺。他的本性就不是温和善良的。
    在遍地土匪杀人犯的阴山长大,怀疑、警惕、恶意揣测早已成为本能、融入血液。
    但这是错误的。
    是不对的。
    叶笙闭了下眼,随后睁开眼,说道:“我碰到这根针后,能到感受到被它缝过的事物的气息。我发现,姐姐在缝尸匠肚子里,并没有死。”
    “我以为你是在骗我。好让我把妹妹送进子宫去给姐姐吞噬,完成任务。”
    “任务?”
    宁微尘唇上染着鲜血,艳艳似桃花,摄人心魂,嗤笑一声。
    “我在乎任务?”
    “我知道你不在乎。所以我说我猜错了。”
    叶笙别开头,把那根长长的银针收起来,就要起身。
    宁微尘凉凉道:“就这么一句?”
    叶笙抬眸:“什么?”
    宁微尘咬字又轻又狠:“叶笙,你怀疑我,弄伤我,然后就这么一句轻飘飘猜错了?”
    “……哦。”叶笙非常上道,从善如流:“对不起。”
    宁微尘的食指中指合并抚摸上染血的唇,垂眸,没说话,沉默片刻,他兀地一笑,将指腹上的血懒洋洋扫到叶笙脸上。
    淡红色曳开,像是一个靡丽的吻。
    “我要是不接受呢?”
    叶笙硬扯了下嘴角,刚想说话,突然一道黑色的阴影覆盖下来。他愣住,发现小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镜子前走了过来,就站在他们后方。他抬头就能对上小芳那全是眼白布满血色的眼睛。
    小芳大着肚子,两个辫子垂在绣花衬衣上,憨厚天真的脸上如今带着一丝扭曲和惧意。
    奇怪。她现在的样子很奇怪。
    叶笙全身上下都紧绷起来。
    小芳张了张嘴,神情哀伤害怕,那是向他求助的信号。她庞大的身躯摇摇欲坠,似乎在承受难抑忍耐的痛苦。
    下一秒。滴答、滴答。
    浓稠的、诡异的、深黑的血一点一点沿着她肚子上那条缝渗了出来。
    叶笙瞳孔猛地一缩。
    马上。
    一道震耳欲聋的哭声从她肚子里传来!
    哭声撕破长夜!
    尖锐、疯狂、刺耳、满含恨意!
    哭声似乎有实形,在空气中形成一阵阵强悍诡异的声波,血雾刹那弥漫整个厕所。
    在那声波袭来之前,叶笙几乎是第一时间,主动向前,抓住宁微尘肩膀,将他拽到一边。
    “让开!”
    宁微尘的神色一直在暗处看不清晰,殷红的唇抿成一条线,他整个人的危险性和攻击性极强,可是在叶笙靠近时,却没有一丝拒绝、安静得近乎诡异。
    哭声越发强烈,火车底部沉睡的怪物好像都在慢慢醒来。
    这列起始阴山的1444慢火车,从来都不太平——盗贼、土匪、人贩子;小偷、恶徒、杀人犯。一路在鲜血中前行。
    而那些由歹人威胁、切碎的无辜人。如今被缝尸匠拼凑,被胎女哭醒。
    胎女的哭声凄厉而痛苦,像是有人逼着她用最后一口气,发出这样毁天灭地般的力量。
    “——把我的妹妹还给我!”
    “还给我!”
    “给我!!”
    隔着一层肚皮,胎女的指甲不断划刮,愤怒到极致她开始重重拍打眼前的障碍。
    啪!啪!啪!啪!
    小芳太痛了,捂着肚子难过地蹲了下来,大滴大滴的血色眼泪掉地上,哽咽的哭声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孩。
    除此之外尸怪嘎吱嘎吱开始复苏。
    潮湿浓厚的血腥味呛得人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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