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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对钱的渴望仿佛刻入了灵魂骨骼,肤浅、庸俗、贪婪、奸诈,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透露出神棍的气息,对他却很好。
    一个看不见鬼怪、不信神力、会被他的能力惊掉下巴的骗子,却总能掏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他。
    来的神秘,离开的也神秘。
    23:57。火车穿行群山经过一处城市,零零散散的灯火像是落下的群星。
    给够小芳缓解情绪的时间,时间也快到了。
    叶笙从回忆里抽身,把那颗眼珠子重新塞到小芳手里。
    “别哭了。”叶笙说:“我帮你恢复完整。”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叶笙应该笑一下,加点亲和力,但是他笑不出来,说完就紧抿着唇沉默不言。
    身形清瘦的少年站在白炽灯下,影子被拉长。
    叶笙的五官很好看,杏眼深冷、唇色淡红,是那种可以称之为精致的好看,却总是被过于鲜明的锋利气质将整个割裂,使他整个人无比冷酷孤僻。
    这个时候他就很佩服宁微尘了。
    宁微尘是和他截然相反的人。
    他伪装不出来的笑,宁微尘可以轻而易举勾起唇角,笑出一万种意思。而且桃花眼含情款款,凝视人时好似全世界他眼里只有你一个人。
    虽然叶笙一直觉得这眼神恶心吧啦肉麻兮兮,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感染力让宁微尘整个人都带着一种致命的光彩和神秘。
    短短三天,他不知道体会了多少种宁微尘的性格。这个家世显赫的少年远没他表现的那么单纯无害。
    一路上热情体贴、撒娇卖乖、委屈低落、沉默哀伤,情绪递进得完美无缺,可没一样是真的。
    真实的宁微尘,或许在那一晚轻描淡写的对话里。
    轻佻、危险,肆无忌惮。
    “……”
    这44车厢真是晦气,没一个正常人。
    叶笙第无数次后悔,为什么要上这辆车。
    “等下我和女婴进行交易时,我会让她从镜子里出来。我可以暂时制服她,你抓紧时间,把她缝到你的肚子里。”
    叶笙拿出那张红色的符来,老头之前给他时他没细看,现在叶笙才发现符的右上角有一圈淡金色的字。龙飞凤舞像是一个潦草的签名,写着,“传教士”。
    传教士?好奇怪的名字。
    叶笙挑眉。
    当初老头给他时,一脸肉痛,一直嚷嚷这红符多珍贵多来之不易,要他好好珍惜。
    ……能救这一车人的性命,也算是用得其所了吧。
    “你先躲起来。”
    叶笙低头对小芳说。
    小芳脸上还留着血色的泪痕,手指局促不安地抓着衣服,轻轻地跟叶笙点了点头。她从自己衬衫的口袋里拿出一根银色的绣花针来,然后又扯出一团黑色的线。
    叶笙见此,转身,把厕所的灯关上了。
    00:00。
    视野陷入一片黑暗。
    叶笙站到了厕所的镜子前。
    镜子里映出他自己的脸,从上到下,眉眼、鼻梁、嘴唇,每一处都无比熟悉。
    叶笙脖子处的皮肤很白,在森冷的幽光照射下,像一截雪没入衣衫中,黑色的t恤更衬得锁骨格外夺目。少年肩膀单薄,垂落着几丝黑发,遮住锋利漂亮的侧脸,处处都是十七岁已经生长开来的青涩挺拔。
    叶笙和镜子里的自己四目相对。
    琉璃般的眼眸泛着无机质的冷光。
    不一会儿他看到镜子上出现了两个小小的血色手印来,像动物的璞。这一次胎女明显特别焦急,她如同壁虎一样趴在镜子上,身躯发红发皱,肚子上的缝线像是蜈蚣一样扭曲。
    “给我!把它给我!”
    胎女似乎也是感觉到了“妹妹”的气息,眼里的怨毒和恨意,是要化成黑色的水流露出来。
    叶笙道:“你从镜子里出来我就给你。”
    胎女语气尖锐:“给我!”
    叶笙语气冷酷:“出来。”
    咯——
    胎女在镜子上划出诡异又刺耳的声音,最后恨恨看了叶笙一眼。似是料定了这个蝼蚁不能把她怎么样,才缓慢地爬了出来。她的脐带还没剪掉,拖曳在地上,流出一行黑色的血。
    胎女张嘴,露出三排细细密密的牙齿来,贪婪又饥饿地说:“快把我妹妹给我!”
    叶笙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四分之一巴掌大的死婴。
    胎女骤然尖叫一声,急不可耐扑过来。
    在她心火焦灼之际,叶笙眼疾手快的抽出那张红色的符,点上自己的血,快速贴到了胎女身上。
    胎女愣住,随即诡异地勾起唇角,嘲笑:“你以为我跟那些蠢货是一样的吗?想用这个对付我?”
    她伸出手臂,就要将那张符撕下。
    红符从边缘开始燃起,但是胎女全然不在意那些火焰,眼神里满是轻蔑之色。
    她把红符从脸上撕下,朝叶笙展出一个极度扭曲恶毒的笑来。
    “你该死!”
    叶笙没有说话。
    火焰一路燃烧,最后烧到了红符上“传教士”三个字。
    “传”字迹燃烧起来的瞬间,一道青色的光骤然照亮整间厕所!
    胎女的笑容在光中凝固扭曲,难以置信地抬头。
    轰。
    叶笙在青光中闻到了一股属于佛寺的味道。
    檀香烟雾里,各种花香馥郁,莲花、睡莲、百合、兰花混杂融合,让人心旷神怡。这些明明都是供佛用的花,圣洁干净,可叶笙就是本能地在其中发觉到不对劲。太香了,香的过于诡异。就连“传教士”三个字也在惶惶火光里透露出一股疯魔的、扭曲的力量。
    胎女也是被这股力量压制。她四肢蜷缩在一团青光里,动弹不得,怒不可遏。
    但叶笙注意到,这香是在逐渐淡去的,困不了胎女多久。
    叶笙偏头:“小芳。”
    小芳已经哭哭啼啼地把自己肚子撕开了,她看着空荡荡的肚子,想到丢掉的孩子和自己一直以来的残缺。不由悲从中来,泪流不止,拿绣针都差点拿不稳。
    听到叶笙喊她,小芳才走上前,她看着被青光困住的胎女,张了张嘴,懵懂难过的眼里却又流露处甜蜜的柔情来。
    孩子。她丢了一个孩子,上天又补给她一个孩子。
    她会把它缝回子宫的。
    这样她就完整了。
    小芳伸出手去抓胎女,胎女看着她手里的针和线,隐约察觉到小芳要干什么,猛地发出尖叫,节节后退,却被传教士的那股香束缚、动弹不得。
    一张褶皱发红的脸都扭曲了。
    哼哼哼。
    小芳快乐地哼起了歌,开始穿针引线。
    她对这个破坏了自己收藏品的人很生气,但如果让她成为自己的孩子,那么她还是会原谅她的。
    胎女处于残缺状态能力与小芳差不多,被这根针缝进去就再也别想出来了。
    她望向叶笙眦目欲裂,尖叫:“我死了她很快就会醒过来!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东西吗!她也会杀了你!她肚子里还有四个胎!她比我还要可怕!”
    叶笙反应过来,胎女说的是她的“妹妹”。
    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死胎。叶笙第一时间拿手指碰上了那个死胎的肚子。他将她从那个酸菜坛子里拿出时,没注意,现在发现。这个死胎的肚子很硬,硬的里面像是埋了一颗小石子。
    “哼哼哼。”
    小芳已经将胎女塞进肚子里。她躯体膨胀,腹部撕开的裂口刚好能放下一个刚出生的瘦小婴儿,小芳捧着自己的肚皮开始缝线。
    银色的绣针从皮肉穿过,一针一线都似乎自带治愈伤口的能力,让血肉重新结合。
    肚皮缝合最后一刻,胎女骤然发出一声大叫!
    但小芳严肃地拍了下肚子,叫自己的孩子安静。
    她高兴到忘乎所以,很快把手里的针和线丢一旁,像个怀胎九月的妈妈一样,愉快地摸起了鼓鼓的肚皮。
    目睹这荒诞却又和谐的一幕。
    叶笙闭了下眼,后知后觉冷汗已经打湿衣服,他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叶笙头也不回往外走。
    胎女说这个妹妹很快就会醒来,希望能撑到非自然局的人之前吧。
    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热心民众,不想被调查也不想被嘉奖。只想这场倒霉的奇遇后,生活里不再有什么脱轨的东西。叶笙决定物归原主,把胎女的妹妹放回坛子里,让非自然局自己来找,他自己当什么都没发生回去睡觉。
    叶笙没有开灯,凭借着优秀的夜视能力,蹲在李建阳一堆狼藉的物品前,捏着鼻子打开了一个酸菜坛子。
    叶笙掏出死婴,想放进坛子里,却发现放不进去。
    坛口变小了?
    不对。
    他愣住,低头地看着手里不像人,反倒像一团鲜血淋漓肉块的东西。想到胎女的话,忽然感觉周身浮起一股寒意。
    ——不是坛口变小了,而是这个“妹妹”变大了。
    姐姐死后。她开始长大。
    “……”
    叶笙忍住不适,打算粗暴地把死婴硬塞进坛子里,结果婴儿脑袋太大卡在一半,怎么弄都弄不进去。同时,叶笙感觉自己的指腹,被什么细细的东西舔咬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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