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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书旷这个人,上有出色的兄长撑门楣,下有懂事的弟弟讨父母欢心,就他一个多余的,他也没什么大抱负,只求醉生梦死过日子。
    窦可灵当然不知道丈夫的心思,她觉得丈夫说的没错,她得好好掌中馈,争取做出一些成绩来,好叫阖府瞧瞧,这个家也不是只有谢云初行。
    春景堂。
    窦可灵走后,谢云初带着珂姐儿玩了一会儿,孩子不一会就困了,谢云初吩咐乳娘带着珂姐儿去睡。
    林嬷嬷进来伺候她寝歇,便问起窦可灵的事,
    “姑娘,您真的要把中馈交给三奶奶?”
    谢云初垂眸道,“是,在我生下嫡子之前,要心无旁骛,心宽体胖。”这个理由足以说服林嬷嬷,林嬷嬷果然很认可,她看着谢云初长大,晓得这个姑娘是能吃苦的,心头发酸道,“您果然这么想便好了。”
    “只是,老奴担心三奶奶不见得感激您。”
    谢云初冷笑,“她真以为中馈那么好操持,你等着吧,我有法子应付。”
    重生也有一处好,身边人什么性子,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她都了然于胸,对付起来游刃有余。
    婆母那边给了交待,窦可灵这厢也应了中馈的事,谢云初次日便不急着起床,睡到日上三竿方醒,她撑在床榻看着外头艳阳高照,出了好一会儿神。
    这是她第一回 赖床。
    上一辈子,她除非重病,否则天还没亮便早早起来打点家务,一面要管着王书淮的起居饮食,有的时候赶不上王书淮出门,便准备好食盒叫小厮拧着送去衙门;一面又去吩咐公婆的早膳,等妥帖了,再去议事厅坐镇,她是个闲不住的,惯会操心,一日下来,几乎是转如陀螺。
    就这么把一家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还没人领她的情,公婆觉得她是应该的,弟妹觉得她贪了不少好处,而王书淮呢,忙着前程朝政,压根不在意这些琐碎。
    幸好有机会重来。
    四个大丫鬟进来伺候她更衣梳妆,春祺稳重管着她房里事,夏安活泼负责对接外事,秋绥爽利帮着她应付王家各处人情世故,冬宁则内敛不爱说话,谢云初账面上的事都交给她。
    秋绥手巧给她梳头,春祺从耳室翻来几身春装,问谢云初穿哪身?
    谢云初随意瞄了一眼,不是褙子便是对襟长衫,都是稳重端庄的款式,“换那身水红的襦裙来。”
    又让秋绥把首饰盒抱出来,她自个儿挑拣。
    前世她从来没有功夫,好好坐在梳妆台前打扮过自己。
    不一会春祺拿来衣裳给她换上,大约是这条襦裙年份有些久,穿在谢云初身上勒得紧,秋绥执着白色的绸缎立在一旁,瞟了一眼谢云初鼓囊囊的胸脯,笑吟吟道,“姑娘身段越发好了。”
    说着便要如往日那般去帮着她束胸。
    谢云初扶着胸口的襦裙,看了一眼那白绫,忽然回想起与王书淮的洞房之夜。
    谢云初自小生得貌美,身段也格外出挑,却因家中管束甚严,她从来低调谨慎,直到新婚之夜,面对仰慕的丈夫,谢云初动了些小心思,她遮遮掩掩地将自己的美展示出来,玲珑的身段沿着光色慢慢铺展开。
    她清晰地记得王书淮幽静的眼神往她身上一瞥,那一晚倒是没说什么,翌日晨起她伺候他穿戴时便说了一句,“束着吧。”
    她当时水光潋滟盈盈立在他跟前,绯红的面颊残存着昨夜的余韵,踮着脚给他系衣襟,离得格外近,饱满的胸脯都快磕到他身上,她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羞红了脸,打定主意讨好丈夫自然将他的话奉为圣旨。
    王书淮怕她多想,特意解释了一句,“王府人多口杂,你委屈些。”意思是怕她被男人看。
    谢云初还能说什么,心底反而觉着甜蜜。
    自此,谢云初明白了丈夫的性子,越发将自己束得紧紧的。
    如今嘛,谢云初长吁一口气,扯起那根白绫在手上揉了揉,旋即往角落的篓子里一扔,
    “以后不用了。”
    春祺和秋绥对了一眼,均有些诧异,转念想同是女人,谁愿意每日勒个绸缎过日子,憋得慌,二人乐见其成。
    谢云初梳妆完毕,用了早膳,着丫鬟去院子里采花,回头坐在檐下开始插花。
    她要试着放慢自己的节奏。
    接下来几日,谢云初托病不去上房,也不管议事厅的事。
    头两日还好,到了第三日,二太太姜氏实在忍不住了。
    谢云初熬的燕窝粥,甜腻适中,加了一味人参能去那股淡淡的蛋清味,许时薇比不上。
    谢云初调的熏香,许时薇一窍不通。
    ……
    姜氏发现没有谢云初,她浑身不自在。
    从来不关心谢云初的婆婆,主动遣了几回人来过问谢云初的病情,最后甚至放话,
    “若是这个大夫不好,再换一个看。”
    谢云初连冷笑都欠奉。
    林嬷嬷四两拨千斤把人送走,回来便与谢云初抱怨,
    “啧,往前您伺候得那般周到,她还要挑三拣四,这回遇见四奶奶,是针尖对面团,挑不动还得陷在里头。”
    不一会,夏安打听了消息来,笑嘻嘻告诉她,“姑娘,上房那边可热闹呢,听说今日晨起,太太吩咐四奶奶煮燕窝粥,结果四奶奶拿错了人参,得了一场狠训,而议事厅呢,三奶奶算错了两笔账目,被管事的暗自笑话。婶子们都劝她来讨您示下,三奶奶却不肯,大约是不想低头,不想承认自己不如您。”
    “大家伙私底下说,‘瞧吧,二奶奶一病,这家里没了主心骨,乱了套了。’”
    夏安将仆妇的话学了个十成十,模样滑稽,谢云初抿了抿嘴,自顾自喝药膳。
    若是不叫他们吃点苦头,哪知道她的好呢。
    人哪,可以不贪功,却也不能犯傻被人当驴骑。
    王书淮忙了几日不见踪影,到了三月二十五这一日傍晚方回府,惯例先去宁和堂给父母请安,二太太姜氏见着他便摸了一把泪问,
    “淮哥儿,你媳妇怎么样了?”
    她的嘴被谢云初养刁了,有些惦记谢云初。
    遣了几波人去春景堂,都被打发回来了,只能把主意打到儿子头上。
    谢云初过往形象太好,王书淮不认为妻子是故意的,沉吟片刻便道,
    “她在用心调理身子,好延绵子嗣。”
    一句话将姜氏的眼泪给堵了回去。
    子嗣为大。
    姜氏虽然作,在大儿子面前却不敢拿乔,生生将后面的话憋住。
    不一会,窦可灵进来说是晚膳摆好了,请公婆去用膳,王书淮正好也在,二老爷便干脆叫他一道吃。
    一家子都坐在宁和堂的明间,分了两桌,二太太姜氏与二老爷带着王书淮三兄弟一桌,窦可灵和许时薇带着孩子们一桌。
    以往谢云初当家时,哪位主子没来,会着人去送一份菜去,今日她不在,没人想到她。
    三爷王书旷吃了几口便停了筷子,姜氏也没心情吃饭,见儿子不吃,便开口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
    王书旷瞥了一眼原先谢云初的位置,不好意思说自己惦记着鱼,随口应付道,“儿子午时喝了些酒,伤了脾胃,这会儿不饿。”
    话未说完,二老爷一眼蹬过去,“叫你好吃懒做,比不上你兄长,总不能被弟弟比下去吧。”
    四爷王书同读书很刻苦。
    哪知王书同闻言也暗暗苦笑,他的刻苦都是装出来的,他压根不是读书的料,只是他性子内敛,平日比王书淮的话还少,闷头吃饭不吭声。
    王书旷闹了个没趣,埋头扒饭。
    王书淮嫌弃他们聒噪,有些后悔留下用膳。
    膳毕,王书淮陪着父亲喝茶,二老爷今日不见谢云初,尝不到儿媳妇做的水晶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厨子做的水晶脍没你媳妇做得好。”
    王书淮有些无语,“是吗?”
    二老爷说得带劲,倾身分析给他听,“你媳妇手巧,那水晶脍做得嫩滑嫩滑的,甚有嚼劲,配火辣辣的西风烈正好。”
    王书淮心里装着太多事,无暇在意吃食,不过被父亲提醒,觉着好像着实不如以前。
    只是,一点吃的,至于这般记挂在心么?
    府上厨子那么多,总有人比谢云初出色,于是便道,
    “父亲若不喜府上的厨子,儿子帮您再寻几个来。”
    没有当家少奶奶日日耗在厨房的道理。
    二老爷看着面色平淡的儿子,笑笑不接话。
    不一会,王书淮出了宁和堂,三爷王书旷追了出来,忐忑问,
    “哥,嫂嫂病得很严重吗?”
    王书淮站在抄手游廊看着他,面颊被灯芒映得明净如玉,眼底却微有些冷意,他不认为小叔子该过问嫂嫂的事,“何事?”他语气冷淡。
    三爷王书旷也知道自己有些逾矩,却实在是忍不住了,苦着脸道,“我最爱吃嫂嫂做的糖醋鲤鱼,这不,馋嘴了嘛。”
    这么一点事值得他眼巴巴追出来,王书淮冷意更甚,
    “你的意思是我去吩咐她给你做?”
    他们把谢云初当什么了?
    这会儿忽然觉得,谢云初是不是把这些人惯坏了。
    三爷王书旷吓得浑身冒汗,懊恼自己失言,连连摆手,“哪能呢,我就是关心嫂嫂,希望她快些好嘛。”
    王书淮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转身离开了。
    路过春景堂,原本没打算进去,想起刚刚的事心中恼意未减,于是穿过月洞门,就看到林嬷嬷抱着一个锦盒准备进屋子,他驻足在屋檐下,林嬷嬷一眼看出王书淮有话说,立即将锦盒交给小丫鬟,小跑过来行礼。
    “给二爷请安。”
    王书淮看了一眼正院的方向,灯芒从纱窗透出来,美人临窗似在作画,他问道,“夫人身子如何了?”
    林嬷嬷谨慎地打量了一眼男主人神色,一时摸不准他的意思。
    这是想留宿,还是刻意关心一句?
    说好,怕是得回上房侍奉公婆,说不好,恐耽误子嗣。
    林嬷嬷回得模棱两可,“面上瞧着倒是大好,不过内里如何不知,二爷,要不进去喝盏茶?”这意思是让他亲自问谢云初。
    王书淮还有公务,以往只要他在府中,谢云初会亲自熬些参汤过来探望,顺道关心他的朝务,他也会捡着些简单的告诉她,叫她宽心。
    夫妻总是有商有量。
    王书淮言简意赅,“叫夫人继续修养,不必急着去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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