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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稳煦落她肩头:“有我,襄君只管往前。”
    许襄君松笑,紧紧握住他的手。
    抬头,什么都只能看个模糊影像。
    她太想与这个人光明正大、不用避忌任何地行走在世间。
    许襄君握紧他的手:“黎至,晋王登基我们便出宫出去吧。”
    黎至不明白她如何感慨到这里,由心地应着她:“好,有个东西能送你出宫,我准备了很久。”
    他蹙眉,犯难碍口道:“但我不想用,此物后患无穷,只怕出去了要不得安生。你,届时回不去家。”
    许襄君摇头,牵动了他的手。
    “回不去了,爹爹叔伯们只会怨怪我,回去我还不被打死。”话音俏皮,却渗着无奈悲凉。
    “我们私定过终身,那这次私奔吧。”
    黎至肩头一僵,擦撞到她耳边。
    少顷,闷闷咬牙:“他们是蠢,再有二三十年缓过劲便知你为何这般行事。这场风波许家一位也不会折,还能成为京中第一望族,你做成这般已然厉害。”
    许襄君笑出声,俏问:“明明是你从许多年前布的局,为何将功劳按在我身上,受之有愧。”
    他俨然十分正经说:“你默许下行的,无你信任,我行不成、救不下,不就是你?”
    黎至将所有好都给她,自己什么也不留、也不剩。
    她快一步阻在黎至面前,他停的慢半拍,一下吻她眉心上。
    许襄君活泼道:“错,是我聪明。但凡我不明你长远深意,定要与你吵闹放逐我家人。”
    “世人只知争权夺利,想高爵重禄,少有眼前富贵懂避退之理的,我爹爹权势够高,舌头又太多,你在铡刀下救下许家... ...”
    “谢谢你。”
    黎至轻轻扯开唇角,指腹蹭擦她腕子。
    是她懂,是她全然交托。
    “回宫吧,晋王该找你了。接下来太子与绪王争得汹涌,你不用搅恼什么,安心等着一年后晋王登基,辅佐他的能臣我也寻好了,届时你放心出宫,不用怕他撑不起这个天下。”
    许襄君‘啧’一声,漠然:“我就求辰安这孩子以后不要记得我,这样我能活得自在些。”
    黎至此刻噤声,捏了捏她手,许襄君下意识回握。
    这条路太短,短到他们话都说不了几句。
    眼前宫道逐渐开阔,不远处挂起宫灯,黎至驻步:“就送到这儿,剩下的路我不便与娘娘同行。”
    “你小心。”
    许襄君回身,他站在暗处,她却要走向似锦地段。
    “那我回去了。”眷眷之音惜人。
    黎至点点头。
    她转身离去。
    白衡瞧着不远处人影下步追去,走近蹙眉:“灯怎么换了。”
    顺手将灯接过手,递伸在许襄君脚前。
    许襄君笑笑:“摔了,便找小宫女索要了盏。”见辰安没寻出来,“可是平珠来了?”
    白衡点头,有些不悦:“也不知平珠做了什么,殿下这么喜欢她。”
    许襄君冷声提点:“见着要叫平顺成,你这样太无礼,若她责你本宫不会管。”
    白衡恨恨咬牙:“奴婢知道。”
    又委屈厌恨:“平顺成借着照顾晋王殿下在偏殿承宠,娘娘为何不怨,还让她住我们隔壁宫!现下只要娘娘不得空,平顺成便会带晋王殿下玩,两人亲的... ...跟母子样。”
    许襄君冷眸瞪去。
    白衡咬唇,自知说话言行无状以下犯上,但她梗着脖子:“奴婢真心替娘娘委屈,她这样无耻得偷窃娘娘宠爱!奴婢是说错了话,娘娘责吧。”
    “院中跪一个时辰。”
    “是。”
    上宸宫诸人瞧见这幕,瑟手瑟脚行礼。
    许襄君留她在院中,打纱帘进门,平珠闻声立马搁下手上小食碟,走近跪礼:“娘娘回来了,那妾走了。”
    眼睛却止不住往夏辰安身上停。
    许襄君垂腕拦住她的礼:“说了多次,别跪我。”
    夏辰安也走近行礼,起身后手搭在许襄君指尖,止住平珠起身动作。
    “母妃,她乃父皇顺成,不行礼不合规矩,不能因您喜欢她便坏了宫规。”
    语音稚嫩,却薄凉得紧。
    他半侧,对着平珠:“母妃心疼你,你更该好好守规矩。”
    嫩嗓力重,平珠微起的膝盖被他的话生生压到地面。
    平珠跪下去,行了这些年对她第一个完整的礼,许襄君余光顿在夏辰安头顶,气息有些被扼住。
    平珠肩胛微微涩颤,许襄君有言吐不出,略微挪了目。
    在平珠要起之时,夏辰安一指点她肩上:“你,记住了吗?”
    平珠胸腔滚噎,在许襄君未来之时,他还会喊自己平姨,此刻... ...
    “妾记住了。”
    夏辰安犹如小大人般点头:“你退下吧,日后在母妃面前遵循礼法,不然本王要行规矩,平... ...平姨会吃苦头。”
    平珠嗓子滚凝:“是,妾遵旨。”
    平珠起身有些惶惶,许襄君拉住她的手:“你半个多月没来,他读了许多书,日后他为一方藩王,是要有些规矩,你,莫放在心上。”
    夏辰安听母妃同个七品顺成解释,挑眉,细细看了许襄君,神色下是些许琢磨。
    平珠晃颤着屈身:“知道,我... ...妾先回去了。”
    许襄君蹙额,点头,平珠抽了手,速速转身消失在门前。
    夏辰安熟稔地从她惯用小案上摸起一本书。
    翻开,满篇注解,通本是母妃的蝇头小楷:“儿臣日日在您身边,其实您可以一句句教习,为何要非这样辛苦。”
    许襄君没回答,问:“你知道小果子去处吗。”
    他摇头:“盛内侍将人带走了,我想是母妃授意,便没管。”他从书礼抬头,“母妃将他带那里去了,他何时能回儿臣身边。”
    许襄君走近,拿银签字将案头灯芯挑明。
    “你可注意他近日换了个金镯?”两人影子在墙上摇摆,却呈现出一道虚无。
    夏辰安‘嗯’声:“是见着了,儿子问过,他说他娘给换的。”
    许襄君冷冷抿唇:“你可知他换的金镯乃实芯,这种市价约有二十七两,你日日在宫中吃用惯了,知道二十七两对平头百姓意味什么吗。”
    他看过政论中对百姓钱粮描述,二十七两够普通老百姓富庶一年,有肉有新衣。
    小果子家若真有这些钱,是不会卖儿子入宫为阉奴。
    夏辰安登时黑了脸,人重重一晃,手撑住案才稳住,小脸明晃晃挂着不舍、嵌着伤心。
    “儿子懂了,全权听凭母妃处置。”
    许襄君深吸了口气,七岁,本不该沾这些的。
    她倾下肩,想将手放他头上,夏辰安却躲开这动作,挣着身让她的手落在他肩上。
    他扬起下颚,涨声:“儿子大了。”
    这不光是一个提醒,更是某种脱胎换骨般。
    垂眸,这一个对视许襄君倒扼口气。
    她不教这些,皇家的孩子也会长成这样么?蓄满眼泪的眸子依旧锋锐、深藏重戾。
    小果子陪了他五年,两个孩子吃行住卧全在一处,是一道长大。
    夏辰安满眼蓄泪:“儿子背完这些,行刑前能去看看小果子吗,儿子有话想问他。”
    许襄君失力捏了他肩胛,他削薄的肩都不够自己一个掌心厚。
    她轻声问:“辰安想日后光明正大读书吗。”
    他忍着眼泪点头:“想。”
    “那明日用小果子在院中,配合母妃演场戏好吗。”
    她是真的有认真询问,不知道辰安能否听明白。
    “好。”说罢,夏辰安再也忍受不住,别过小小身板,抬袖将眼泪拭掉。
    片刻回过身,红着眼眶拿起书开始背。
    许襄君看着他,蓦然觉得自己教育孩子这块委实凉薄。
    有人出手,且还从他最亲近的人下招,许襄君自知不能一直护他... ...他该明白如何保护自己。
    七岁。
    许襄君试图挺肩,却挺不直。
    七岁,为什么要沾这些。
    她垂眸,实在心疼这个孩子,心下一阵难忍,将他拥进怀里:“今日不背了,你去陪小果子说说话吧,他应当也怕了。”
    这是夏辰安第一次遭遇身边人背叛,即便流泪不忍,可他的反应实在冷漠。
    “母妃,儿子背完再去,离天亮、至父皇来尚早。”
    许襄君脊梁一僵,“你怎知你父皇会来。”
    他哝着腔,揪紧她袖口:“儿臣应异象而生,母妃让我远离经史书房,带着儿臣逃课只是为流言中护我。父皇明知却这么些年无动于衷,是默许。要想让儿臣读书,唯有皇恩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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