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跨上马,两两同乘。
马鞭一扬,马蹄在原地掀起一阵尘土,眨眼就奔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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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夫人天没亮就被颜酉敲醒过一次,她操着方言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倒头又睡了。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巳时,而叶从意和谢元丞皆没了踪影。
她在扎营处找了几圈都没看见两人,正要向人询问,几人驾着马回来了。
她看着四人的架势,又斜了一眼马后面拖着的板车,问:“大上午的干什么呢?”
谢元丞一早就想好了借口,说:“从意认识了两位姑娘,觉得一见如故。听她们说缙州县的景色和民风不错,想着既然来了蓟州,跟那里离得近,就过去游玩几天。”
叶夫人眉心微蹙:“靠不靠谱噢?”
叶从意笑着宽慰道:“母亲放心,我们过几日就回。”
“东西都收拾好了?”叶夫人不放心。
“方才谢元丞都准备好了。”叶从意说。
她心里一直挂念着叶夫人,所以特意来寻她一趟,不忘叮嘱:“这几日我们不在,母亲万不要一人行事。有什么事都跟着父亲最好,再不济也得带着冬芷,我留她帮我照看您。”
叶夫人摸不着头脑:“哪儿就那么金贵。”
叶从意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母亲得让我放心。”
叶夫人看她一脸认真,心底浮起一股暖意,连连点头,说:“好好好,都听我乖囡囡的。”
叶从意这才稍微放心,又老调重谈地交代好多遍,确定叶夫人把话听进去了才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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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兰月和颜酉的马行在前面引路,谢元丞马术好,拉着冯立果的板车被换到他这边的马上。
撕裂的风声在耳旁呼啸,谢元丞故意跟颜酉的马拉开了一段距离,此刻才终于有空间跟叶从意单独说上话。
叶从意看出他的故意为之,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你相信匡姑娘的话吗?”
谢元丞说:“信不信的,都已经在路上了。”
叶从意笑。
谢元丞想了想,继续说:“听着不假,但未必全然为真。”
第十八章
叶从意侧身偏头,温热的呼吸留在谢元丞颈间,问:“怎么说?”
谢元丞动作僵了一瞬,叶从意还没察觉,仍旧保留方才的姿势,鼻尖随着马奔腾的节奏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谢元丞的喉结。
简直蹭得谢元丞心猿意马。
叶从意:“怎么不说话?”
谢元丞右手控着缰绳,左手腾了出来,轻而缓地将叶从意的头推正。继而右手骤然发力,勒紧缰绳。原本还风驰电掣的青骢马随着响亮的一声“吁”肉眼可见地降了速。
叶从意第三个“怎么”出口:“怎么了?”
谢元丞拉长音调:“青天白日……”
这话有些耳熟。
叶从意想起什么似的,迅速将身体再次侧过去,只是这一次仰着脖子,故意跟谢元丞拉开距离,然后在谢元丞话说出口前捂住他的口鼻。
谢元丞憋着气说:“要憋死了。”
叶从意把手松开。
谢元丞挑起一边眉:“想起……”
叶从意一看这神情情就知道他肚子里没憋好话,手刚离开,又覆了上去:“闭嘴。”
谢元丞瞧见她反应,就知道叶从意肯定记起来了,正想佻达两句,就被瞪得老老实实闭了嘴。
那还是他们上辈子成亲后互通心意的第三年,恰逢皇家围猎,谢元丞在猎场跟同僚赛马,彩头是一只外邦进贡的巴掌大棕色垂耳兔。
谢元丞不爱参与这些无聊的赛事,但想着叶从意素来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动物,于是在所有皇族朝臣震惊的目光下大步跨上马背,远远朝叶从意扬眉一笑,调转马头去了拥堵的赛马道上。
大渊朝历来重文轻武,文臣略懂骑射却终究是花拳绣腿,跟精于骑射的谢元丞不能比。也不知是因为忌惮那些时候权势遮天的辅城王故意露拙,还是真的实力不济,文臣武将都理所当然地输给谢元丞。
哪知谢元丞赢了之后,看都不看一眼内侍提上来的彩头垂耳兔,魂儿都要被那时满脸仰慕的叶从意勾走了。
众目睽睽之下掳了叶从意,打马就往林子里走了。到林子深处,他一手揽着叶从意的腰身让她回头,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凑上去。
叶从意被吻得七荤八素,换气的间隙模糊地说了一句:“青天白日的做什么?”
谢元丞蓦地止住,抬头看眼穿过林叶射下来的阳光估算着时辰,说:“是还早。”
于是带着叶从意在林子里转上好几圈,回猎场营帐的时候都将近半夜。
冬芷提着灯在营帐前急得直打转,好不容易看见两人回来,小跑着迎上去:“我的天爷啊,可总算回来了,您二位再不回来,都要惊动禁军去林子里寻了!”
然后看见叶从意发髻上沾着的落叶和杂草,伸手摘下后疑惑地问:“夫人,难不成是王爷带着你骑马摔了,才回来得这么晚吗?”
叶从意窘得不行,无声地斜一眼谢元丞径直进了营帐,留谢元丞在原地哑然失笑。
不堪回首。
简直不堪回首!
叶从意依旧瞪着谢元丞,严肃地说:“谈着正事呢,尽说些有的没的。”
谢元丞敛容,也跟着严肃:“嗯,正事。”
他丝毫没被影响到,无比顺畅地接着方才的话题,说:“那位匡姑娘瞧着不靠谱,可我觉得事实并非如此。夫人天资聪颖,我不信你没看出来。”
“看出来了。”叶从意说,“匡姑娘身上必然藏着秘密。”
谢元丞控着马微微加速,说:“她话里话外有意无意地像我们透露缙州陵墓,说着不能去打扰匡员外安息,实际却并没有阻止,两三句话就同意给我们带路。”
谢元丞思索着点头:“所以我在想,单枪匹马跟着她去缙州,会不会过于莽撞?”
“应该不会。”叶从意猜测着,“我觉得匡姑娘似乎并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痴恋冯立果。”
若匡兰月像颜酉说的那么迷恋冯立果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在冯立果被蓟州县百姓人人喊打的时候,她就该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冯立果护起来,然后想尽办法掩护他走。而不是想着有错当罚,拿鞋垫子狂抽他的脸。
最主要的还是那张被匡兰月多次强调的容颜绝世的“脸”。
叶从意看不出匡兰月对冯立果有一点夫妻情谊。
如果匡兰月对冯立果的情意中没有爱只有恨的话,她就没有理由冯立果来对付他们。
叶从意继续推断:“她应该是想借我们的手办一些事,缙州陵墓一事是个顺水人情。”
谢元丞道:“若真如夫人所言,这匡姑娘也算个奇人。”
一个十分有个性的奇女子。
“嗯。”叶从意说,“但无论如何,还是小心提防一些为好。”
谢元丞:“为夫舍命护夫人周全。”
叶从意掐了他一把,厉声说:“谁要你舍命?”
两马之间拉得太远,颜酉在前面也放缓了速度,等叶从意两人追上来以后不满地道:“正赶路呢,两口子在后面说什么私房话,磨磨唧唧。”
匡兰月只看她们一眼,没有多言。
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叶从意赶紧打圆场,说:“是我身子骨差受不了颠簸,所以慢了些。”
匡兰月看了看天色,说:“接近晌午了,日头太毒,前面不远应当有家茶舍,我们去那里休息会,晚点找家客栈歇着,明儿一早再赶路也不迟。”
颜酉也被晒得不行,默默接受这个提议。
一行四人找了个路边的茶舍喝上几碗凉茶消热,休整好之后在太阳没那么毒了以后才又骑上马往镇里的客栈走。
订好客房后谢元丞在店小二的带领下去马厩栓马,其余三人各自回房。
店小二一步三回头,反复往叶从意等人的方向去看。他挠着后脑勺自言自语道:“怪了,那人怎么瞧着眼熟?”
谢元丞留了个心眼。
到马厩后,店小二问:“客官,您这马要洗吗?”
谢元丞想着马拉着板车上面还有人躺尸,说:“不用。给它喂些马粮就好。”
店小二一瞥就瞧见板车上面的稻草,正欲转身去拿,被谢元丞拦下来。
谢元丞:“店里没有马粮吗?”
店小二:“有是有,这不看您这有现成的干草嘛。”
谢元丞:“喂马粮好了,这草要留在路上用。”
店小二点头应着,嘴里却还低声嘟囔:“瞧这打扮得有模有样,怎么怎么抠搜。”
谢元丞耳朵尖听见了,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
店小二眼睛都要看直了,不知自主伸手去接。
谢元丞把银子举高了些,说:“我有些事要问,答得我满意了,这锭银子就是你的。”
店小二连连点头:“客官您尽管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方才说看谁眼熟?”
店小二心下一骇。
难不成是他盯了太久,那三个女子是这位客官的家眷,惹了人家吃味,现下要来找麻烦了?
店小二支支吾吾:“没谁……没谁。”
谢元丞有些不高兴:“你当我耳聋?”
他陡然变了脸色,店小二看着更骇人了。
最终在谢元丞气势的压迫下,嗫嚅地说着:“是那位穿碧色衣裳的。”
谢元丞心道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