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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芷一路都在比划,向叶从意模仿她当时怒怼安国公夫人的时候到底有多么威风。
    叶从意一路正色,出了将军府门,才蓦地顿住角度,伸出手指轻点冬芷脑门,严肃地说:“你呀。”
    逗得冬芷一脸茫然,叶从意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
    “何事笑得如此开心?”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叶从意转身,看见谢元丞披着件大氅站在不远处,冲她轻轻挑眉。
    叶从意没动。
    谢元丞踱步过来,顺势带起叶从意双手包在掌心。
    叶从意将手抽出,有些嫌弃:“热。”
    倏而又问:“你怎么来了?”
    “岳父遣人来府问我们几时归家。”谢元丞说,“我左右也是闲着,来接你。”
    叶从意:“来很久了?”
    谢元丞挽住她的肩,带她往马车方向走:“快一个时辰了。”
    叶从意看他。
    自早上出门到现在,也不过才过去一个时辰。也就是说,她前脚出门,谢元丞后脚就跟来了。
    叶从意:“那你披这么大件大氅做什么?
    “我重症难愈。”谢元丞轻叹,“戏要做足嘛。”
    叶从意失笑。
    接近晌午,日头又出奇的大。
    谢元丞热的望天:“上马车就能褪下这身累赘了。”
    叶从意脚下步伐不自觉加快:“好。”
    谢元丞率先登上马车,撩开大氅向叶从意伸出一只手。叶从意扶着他手心拾阶而上,在最后一阶被后面的人叫住。
    “叶……不。辅城王妃。”
    叶从意脚步一顿,转身顾看。
    靳淇步履踟蹰,看起来有些难为情:“可否借一步说话。”
    叶从意欣然应下。
    谢元丞并未阻拦,只轻轻叮嘱道:“莫聊太久,早些回来。”
    叶从意轻轻点头。
    谢元丞挑开马车帷帐一角,看见二人并未走远。冬芷被叶从意打发去了谢元丞来时乘的那辆马车,靳淇身边也没带人。
    他将帷帐放下,褪了大氅,在马车里耐心地等叶从意回来。
    靳淇率先开口:“辅城王妃。”
    叶从意笑道:“靳二姑娘,你我年纪相仿,唤我从意便好。”
    靳淇到底做过几年武将,丝毫不忸怩,爽朗道:“好,从意。”
    她继续说:“我此番是来向你致歉的。”
    叶从意说:“好。”
    她不惺惺作态虚与委蛇,也不问靳淇为何要来向她道歉。
    坦然接受是对靳淇这种性格的人最大的尊重。
    靳淇说:“我少时便倾慕辅城王,那时他是全京都最优秀的男子。于是我想着,也要做京都最好的女子,这样才能与他相称。”
    叶从意不作态,安安静静听着。
    “我苦学过诗词,也跟着我父亲去过战场。后来我终于如愿,成了整个京都口中最堪与他相配的人。”靳淇平静地说,“从前我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日后必定能够与他比肩而行。”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自从辅城王坠马受伤后,护国寺的一支卦象应世而出,指出你是最能与他携手同行之人。然后他去叶府向你求亲。京都人人都传他亲求得不情不愿,你也嫁得不情不愿。我那时始终想不明白,凭什么护国寺一支莫须有的卦象,就能把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绑在一起。”
    “我不甘心。”她说着不甘心,语气中却尽是释然,“所以我央我母亲将你请来,想瞧一瞧你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谁知家中小妹不懂事,在背后议人是非,还被你听了去。安国公夫人出言无状,我也存了私心没有阻止。可你非但不计较,还帮了我府中大忙。”
    靳淇说:“我很抱歉。”
    叶从意五味杂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道:“靳二姑娘不必自咎,我若是你,或许做得不如你好。”
    靳淇看她。
    叶从意粲然一笑,语气轻快地说:“我父亲母亲还在等我回府,此番要留在家中多住上一段日子,靳二姑娘日后若得空,就来府上寻我打马吊牌。”
    叶从意处理得巧妙,靳淇心中阴霾一扫而光,道:“好。”
    靳淇目送叶从意离开,远远看见谢元丞下马车小心翼翼搀着叶从意的胳膊扶上马车。
    侍女这时走近,她目光不偏移,依旧看着那方,向侍女吩咐道:“替我准备一份新婚贺礼送到叶府。”
    侍女摸不着头脑:“送到叶府?”
    靳淇并不回答侍女的疑问,释然一笑道:“若要论谁更适合站在辅城王身边,或许,我不如她。”
    第十章
    车夫驾着马车前行,车轱辘在地面慢悠悠转了两圈开始逐渐加速。
    “京都天气真无常。”叶从意跟着靳淇在将军府门前站了好一会,被晒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我入京时还飘雪,不过才一个月,太阳就毒得像大暑天。”
    谢元丞认同地点头:“热上几日又变天,是有点过于反复了。”他说着,手上动作没停,忙不迭地给叶从意斟茶递过去,“解热。”
    叶从意摆手:“不喝了,茶会上喝好几盅了。”
    “要喝吐了吧?”谢元丞收回递茶的手,仰头将茶盏中的茶一饮而尽。
    叶从意恹恹点头:“差不多。”
    放下茶盏,谢元丞立即在马车的杂物箱内翻箱倒柜,乒乒乓乓折腾好一阵子。叶从意看他倒腾,就知道他在找什么。
    果然没过一会儿,谢元丞就从箱底找出来一柄象白玉折扇。他邀功似的把扇子伸到叶从意面前,还没等叶从意伸手接过,就“蹭”的一下摇开扇面,替叶从意轻轻扇起风来。
    叶从意闭着眼假寐,心安理得地享受着。
    谢元丞清楚她没睡着,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天。
    “方才那位靳二姑娘找你说什么了?”
    “少女情怀。”
    “什么?”
    “我以为少女情怀四个字已经够概括了。”叶从意侧头望他,好笑道,“难不成女眷闺语你也要听个仔细?”
    谢元丞笑:“那倒没有,只是我对夫人的事比较上心而已。”
    “其实没说什么。”叶从意说:“只不过跟我致了个歉。”
    谢元丞抓住重点,问:“为何致歉?”
    叶从意就将茶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谢元丞听,谢元丞越听眉头皱得越深,最后干脆阴沉着脸,心情显而易见变差许多。
    “我原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茶会。”谢元丞冷哼一声,说,“竟没想到背后之人心思深沉,故意寻你麻烦,给你难堪。”
    叶从意耸肩,无所谓道:“你总闭府不出,太后逮不到你,自然就来寻我了。”
    “将军府这场茶会办的,差点成为刺向自己的刀。不过……”谢元丞语调陡然一转,问道,“你出言提点靳夫人这事,是不是还另有打算。”
    毕竟生活过几十年,一如叶从意了解谢元丞一般,谢元丞也能看透她心中所想。
    叶从意毫不吝啬地夸奖:“聪明。”
    谢元丞等她的下话。
    叶从意说:“不忍心看将军府最后步上我们上辈子的后尘是其一。”
    “其二嘛……”她顿了顿。
    谢元丞接话:“是为将来铺路?”
    叶从意赞许地看他一眼:“知我者,谢元丞也。”
    她们上一世到最后之所以会行得步履维艰,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谢元丞为了替皇帝镇压朝局,在朝中开罪过不少人,以至于满朝无一人与他相交。唯一肯冒险替他说话的叶学海,还是看在叶从意的颜面上才进谏。
    后来谢元丞大势已去,各大朝臣开始拉帮结派,连带着一起孤立帮谢元丞说话的叶学海。叶从意为了让父亲不受牵连,好说歹说才劝人答应乞骸骨归乡养老。
    “靳将军远在边塞,手握十七万重兵,哪怕他再怎么义胆忠心,也势必会同你一样被太后所忌惮。”叶从意说,“谢元丞,我知你已无参政之心,只想不问俗事逍遥一生。”
    “可万事未必能如你我所愿。 ”
    谢元丞迁思回虑。
    他重生后看似不管事,却在暗地一早做了打算,此番叶从意确实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倘若我们无法改变未来的走向,依旧走上老路也无可奈何,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不害人,却要懂得明哲保身,不能任凭别人来残害我们。”叶从意看着谢元丞,“我此番卖将军夫人一个人情,来日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谢元丞听完,认真评价:“夫人深谋远虑,是为夫浅薄了。”
    叶从意压根不信谢元丞没考虑到这点,两人视线对撞,不约而同笑出来。
    谢元丞头枕着双手靠在马车壁沿阖目感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叶从意笑骂:“就你贫。”
    *
    叶夫人算着时辰,估摸着叶从意差不多要到了就带着叶敏和叶丰宇在府门外等着。
    不多时,辅城王府的马车就停在叶府门口。
    叶夫人率先迎上去,冬芷从前面那辆马车探出,道:“主母弄错啦,姑娘和姑爷在后面那辆车上。”
    叶夫人微微吃惊:“小两口感情这么好的呀?”
    冬芷在辅城王府几日,天天看着二人腻歪,哪里有半点被逼婚的不自在。她郑重点头,评价道:“嗯!琴瑟和鸣,恩爱非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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