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润手上?一空,脑门发?紧,讪讪一笑:“我们只是在讨论,既然你不好意思说,那我也不怕这个麻烦。”
邢则没理会他,翻到有折痕那一页,一段话映入眼帘:雄鼠常在与雌鼠相邻的洞道内用后足锤击洞壁发?出特殊的震动并以此向雌鼹鼠求偶。
邢则眉脚沉下去,眼睫笼下大片阴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暴露了。
可不是暴露了,面对辛怡发?问,他摆明不想沟通这个问题,就是因为丢脸,极其的丢脸!
他一个大男人,受到鼹鼠习性支配,大半夜的,在客厅倒立敲墙壁,哪怕是哈士奇这种二货,当时都不免震惊,眼神费解看着他。
邢则觉得有失主人颜面,还跟它解释,自己?是在锻炼。
辛怡问起时,他实在开不了口,宁可让她误认为自己在扰民。
没想到转头就被李润出卖!
邢则冷笑?,笑?容像冰解的冻雪,寒意直往李润的骨头缝里砭。
既然已经被邢则知?晓,李润反而身心放松,坐回去,手还懒懒散散往椅背上一搭:“辛怡都知?道了,你还憋到什么时候,为了支持你追爱,场地我可是下了大工夫的,不过,你的鼹鼠习性是哪里染上的,我动物?园也没鼹鼠啊,难道是你们异宠科遇……嘶,姓邢的,你轻点敲!”
邢则把书卷成筒,一点不收力,猛敲李润脑袋,敲完还不解气?。
最后演变成“互殴”。
甲胄被吵醒,加入乱局,叼住李润裤腿,方便主人对他施暴。
一整天,辛怡脸颊热度始终消不下去,时不时轻捏耳垂。
幸好晚上?邢则与几个发小相约出去吃饭,不用去面对他。
沈熙如打来电话?,辛怡窝在床上?,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工作跟生活。
“啾啾,你跟邢院长还是没进展?要不,你换个稍微有点张力的方式,类似的言情?小说我帮你选了三?本,你抽空看看,总结一下,然后应用到邢院长身上?”
辛怡手指勾住头发绕啊绕,“好啊,你把链接发?来我看看。”
看小说打发?时间时,辛怡难以集中精力,总是会走?神,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小如,其实很多细节她都没交代,比如他们结伴出游,那一日,辛怡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对邢则的心动,他们也如愿牵手。
只是,至今为止,邢则也没为那次的“意外”做出交代。
如果让沈熙如知道,辛怡了解她性情?,一定会大骂邢则渣男,可她并不这么认为。
在情?感上?,意识到自己对邢则的偏袒,辛怡五味杂陈。
她按灭手机,转身平躺在床上?,侧头去看窝在床边的甲胄。
甲胄敏锐感知到她的视线,也看过来。
“你的主人,邢则他……”
算了,辛怡又?转回去,脸埋进软蓬蓬的枕头。
辛怡早晨起床时,刚刚在卧室的卫生间梳洗完,出来一眼看到餐厅里的邢则,正忙碌着分装餐盒里的早餐。
辛怡打着哈欠,看了墙上?挂钟,“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邢则朝辛怡招手:“甲胄遛过了,过来吃早餐,我去早市买的,有你爱吃的煎饼,还有豆浆。”
想到肯能是场收买,辛怡板着脸色过去,促狭地换上?挑剔眼神,“我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邢则干脆把吃的都推至她眼前,让辛怡随便挑。
走?近时,辛怡愕然察觉,今天的邢则好像有些不一样。
他又?梳起背头,比上?次更为蓬松有型,散碎的黑发?垂下,搭在眉棱处,裁琢出沉稳之外的随性气?质。
衣着介于正式与日常之间,宽肩窄腰,尤其是一双□□的大长腿,走?近时,辛怡的心脏像失重,咣咣咚咚跳动的异常剧烈。
辛怡不自在地挠挠鼻侧,“今天,你……”
“嗯?”邢则侧眸看过来,碎发?随着他的动作轻晃,眼底覆上?一片缭乱的影。
辛怡的心也是乱的。
“你怎么打扮这么好看?”
邢则蜷指杵在脸侧,从?举止到声音,熹微晨光为他染上?几分倦慵,“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我们快点吃,一会你跟我一起去。”
“是回母校讲座吗?”辛怡撑大眉目,抖擞起精神,“上?次通知?说推迟,我以为要再等几个月的。”
邢则没给出明确的目的地,吃过饭,辛怡也特意打扮一番,化了个美美的妆容。
她不想给邢则,尤其是给自己丢人来着。
轿厢里,感受到身侧目光,辛怡脸红,僵着脖子?,嘟囔道:“你老看我干嘛?”
“很漂亮。”
邢则的声音如同高浓度酒精,醇而烈,辛怡不自在,她觉得自己?有点醉了。
邢则开车,起初辛怡没注意,渐渐道路两边风景愈发?眼熟,她观察了一会,不大确定地开口:“咱们现在是去动物?园?”
邢则点头,“对,到了你就知道了。”
目的地到达之?后,辛怡看到了巨大的展牌,“昆虫展”三?个字十分醒目,巨幅海报以蝶翅的曲线做切割,鳞粉旋绕,色彩无与伦比的错杂瑰艳。
“你带我来看昆虫展?”辛怡盯住海报,小小的意外了下,与想象中的重要场合南辕北辙,亏她还费心打扮。
怪邢则错误地引导了她,看个昆虫展,至于如此隆重?
辛怡没好气,斜一眼邢则。
“走?吧,今天是第一天,展厅是我参与设计的,非常漂亮。”
邢则笑?笑?,牵住辛怡的手,步履如风朝前走。
辛怡被锢住手,被迫配合他的脚步,等掌心起潮,才后知?后觉发?现?他们现在的姿态很不妥——简直如同情?侣一般。
放眼周围,只有真正的情侣才会这么做,挽臂或者是拉手。
可他们什么都不是。
困扰多天的烦闷再度复苏,如同覆压多日的积雨云,强烈情?绪倾泻而下。
“你放手!”
辛怡鼓气?,试图将邢则的手摆脱。
邢则回眸看他,启唇道:“别闹。”
辛怡觉得自己的辨析力绝对没错,她竟然从?邢则的话?中听出宠溺跟无可奈何,亲密到他们好像已经是密不可分的情?侣。
辛怡更生气?了。
什么表示都没有,她可不想糊里糊涂就踏出那一步!
反抗一路,由于两人力量存在不小差距,且时有路人关注,毕竟外形都极其出色,自然备受瞩目,辛怡不想当众丢人,只能适可而止。
来到展厅,辛怡被叹为观止的规模以及美轮美奂程度惊住,原本没什么兴致,然而在感受到人工与自然痕迹并存,巧妙交融且互相烘衬的艺术氛围,辛怡忽而扬起观展的热情?。
只是……
“为什么展厅里都没人,不是昆虫展的第一天吗?”
辛怡本不想搭理邢则的,无奈周围连个工作人员都没有。
邢则依旧紧牵她的手,流连在画幅般的展台前。
不知道什么时候触发了开关,灯光流溢,集汇成小股流光,伴随叮咚泉韵,巨大的展台似在饱眠中苏醒,渐次点亮蜂巢构造的展示框。
辛怡低呼,她看到了整面墙的蝴蝶!
蝴蝶标本最大程度上保留了原貌,翅翼缤纷,如同打碎的虹光,也像星芒的倒影,美到人心脏怦然,几欲落泪。
“好漂亮。”辛怡发出真诚赞美。
水漉漉的清眸之?后,全然都是沸涌跃动的惊喜赞美,隔着水雾,邢则捕捉到她身心松弛,还有她对他的宽宥——她体贴地与他临时和解。
蝴蝶一样,欣悦地晃了晃触角。
好像在说:好吧,我先?原谅你一下。
邢则失笑?,手指不自觉攥地更紧,他用腾出那只手指着其中一个菱形的展示框。
辛怡视线追过去——框中有两只蝴蝶,一灰一蓝。
“美凤蝶,在我国很常见,在黄梅戏《化蝶》中有一句唱词:彩虹万里百花开,蝴蝶双双对对来,天荒地老心不变,梁山伯与祝英台。美凤蝶在某个地方又叫梁祝蝶。”
辛怡并没有意识到什么,眼睫一眨不眨,认真听他科普。
邢则的手指挪到旁边,“玉带凤蝶,也有梁祝蝶之称。民间传说中,每个地方的梁祝蝶不大相同。传闻中,第一对玉带凤蝶就是由梁山伯与祝英台所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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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爱情?鸟蛱蝶。”邢则往旁边挪了个位置,也不去看展示框,而是垂眸凝视辛怡,普通的蝴蝶名称,经由他唇齿辗转,愣是读出不同的味道。
辛怡终于有所察觉,呼吸全乱,她尽全力克制,眼珠僵滞,视野局限在方寸间。
堆积在邢则眼尾的笑?漫出来,像悠长的日影,辛怡被映照,被围裹。
“你看它的翅膀,是不是很像依偎在一起小鸟,它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邢则顿了下,重复:“……爱情鸟。”
似回味,更像暗示。
他们继续走?。
“爱神凤蝶。产自于“千岛之国”印尼苏拉威西岛上?的珍贵蝴蝶,传说是由爱神丘比特幻化而成,能给人带来幸福美满的爱情。”
“孔雀蛱蝶。《昆虫记》里是这样记载的,‘孔雀蛱蝶一生中唯一的目的就是寻找配偶,为了这一目标,它们继承了一种很特别的天赋:不管路途多么遥远,路上?怎样黑暗,途中有多少障碍,它总能找到。’”
他总能找到。
邢则眼神灼灼,第一次,他情?感如此外露,趋近深黑的眼瞳翻涌着炽烈情感。
辛怡心跳变快,原本紧绷的身体很快软了,绵了,他的手成为她的支点,原本只是被动被牵,此刻,她不自知地回握。
轻轻施以的那点力道足以让邢则狂喜。
他捧起她的手,指节温柔地滑过她柔嫩手背。视线大胆描摹她樱红的唇,小巧的鼻,水润的眼……
邢则觉得自己像一只贪婪的蜜蜂,想要从?她的动作上?,神情?上?,汲取更多更多的花蜜。
男人盯着她,目光过于深沉,辛怡不自在,无意间瞥到单独置于台面上的展示框,“这是什么,扑棱蛾子?是不是放错地方了?”
辛怡确定自己?没看错,区别于展示墙上的唯美蝴蝶,通体乳白的蚕蛾十分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