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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云鹤摇头,下意识想否定。
    但沈仲屿又道:“身为师兄,我了解你的脾性,知晓你眼下在怕什么,可又恨自己太过了解。”
    话落,他跨出门去,再没回头看他一眼。
    闻云鹤浑身僵硬,一时间竟昏昏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境。
    “等、等等——”他忽往前一步,“师兄,等等。”
    沈仲屿转身看他。
    闻云鹤压下心中怯意,攥紧拳道:“我……我有事想与你说。”
    ***
    烛玉赶去大殿时,已是人群攒聚,却没看见虞沛的身影。
    正找时,他忽感觉心跳一阵失常。想到什么,他转身就往戒律堂的方向赶去。
    另一边,虞沛本是随着一众修士往大殿走,却被一群弟子堵在路中途。
    二三十人中大多都面生得很,唯有领头那个看着眼熟——正是刚来学宫时拿身份资料为难过她一回的樊侑山。
    他们概也听闻了秦东苓被杀一事,堵在路中间指着虞沛便骂。杀人行凶的邪修、入了魔就尽快滚出学宫、给天下修士丢尽颜面……何话难听就骂什么。
    骂声入耳,连随行的修士都面色越发难看,要不是有祖晔道君的嘱托,只怕早就回怼过去。虞沛却是面容平静,只当听不见那些骂语。
    但他们骂得实在太凶,还紧追不放。无奈之下,一行人只得改道,转从小路赶往礼殿。
    行至一偏僻小径,天色忽变。天际彤云攒聚,大风四起,吹得风沙迷眼,人也步伐踉跄。下一瞬,有股浓厚黑雾破开厚重乌云,从天而降。那浓雾速度奇快,箭矢般破空而过,径直朝他们飞来。
    感受到那浓雾间掺杂的浓厚邪息,领头的修士顿时警惕。
    “邪祟来袭,快——布阵。”
    其他修士应声布阵,眼也不眨地紧盯着那黑雾。
    只见黑雾“轰——”一声坠击在地,顿有雾气向四面腾起。
    浓雾渐散,雾气中的妖祟也逐渐显形——
    一团拳头大小的漆黑毛球。
    众修士:?
    邪祟呢?
    妖兽呢?
    怪物呢?
    “卟!”毛团儿眨眨眼,在原地急切蹦跳两番。
    沛沛!
    沛沛在哪儿?
    它跳得愈来愈高,隔着人群,终于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双圆滚滚的眼睛里顿时划过光亮,毛团儿急迫往前蹦着,可还没蹦多远,就被一点寒芒逼停在原地。
    毛团儿呆呆地抬起眼睫,对上一双戾眸。
    一青袍修士朝它举剑:“哪里来的邪物?竟敢擅闯学宫,送死不成!”
    “咕叽咕叽!”
    ——它是从云涟山来的呀。也不是来送死,是来找沛沛的啊。
    青袍修士蹙眉,正犹豫该如何对付这身量颇小,邪息却浓厚到逼得人喘不过气的邪物。
    虞沛也看见了毛团儿,面上平静,心底却在打鼓。
    她还没找到烛玉就是宿盏的确凿证据,但八九不离十他俩就是同一人了。
    这发现来得突然,又恰好撞上闻云鹤那事,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没想清到底该怎么办。
    到底是与她相处了十多年的烛玉为真,还是活在话本里头,凶煞狠毒的怪物为真。
    踌躇不定间,她对这小毛团子的态度也就越发矛盾。
    就在她犹豫的空当,已有人认出小毛团的来历——
    站在人群最后方的绿袍修士陡然惊呼:“它!它莫不是云涟山上的那东西?!”
    此话一出,如巨石入水,振起千层浪。
    “当真?”
    “千真万确!师父仙去前同我讲过,还用毛笔画过几回。那时我见他画出的玩意儿跟团毛球差不多,只当他是在戏耍我,如今看来,竟有七八分像!”
    他说得言之凿凿,渐渐引来附和——
    “我看也像,不然它身上的邪息如何会这般厚重?”
    “对,不是说那被邪识附身的人偷拿千机匙,把云涟山上的怪物给放出来了吗?它现下找来,莫不是为了找那邪修复仇!”
    三言两语间,众修士对毛团儿的态度一变再变。到最后,已然把它当成是凶神恶煞的邪物,纷纷拔剑,试图驱邪。
    毛团儿呆愣愣看着那些剑刃对准自己,脑袋上的小花抖了抖。
    “咕叽……”
    为什么要打它,它没做坏事啊。
    可还没想清,就有一柄剑刃横过,径直斩向它。
    它却没护着自己,只将两条柔软的触手覆在头顶,以免头顶的小花被剑刃伤着。
    眼见那剑刃就要落在头顶,一道身影忽从身前闪过,一把捞起了它。
    揪起毛团儿后,虞沛跃跳两步,最后轻巧落地。
    挥出的一剑落了空,绿袍修士一怔,倏然看向虞沛,蹙眉。
    “虞道友,你这是何意?”
    虞沛把毛团儿抱在怀里,神情也不算好看。
    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法将这里当成是一本小说了。
    对回家的渴望是真,过往所经历的一切欢欣、幸福也是真,这一切都难以用话本里的三言两语言清。
    至于烛玉,有些话他没告诉她,是因不能言,而非不想说。
    那么,她只希望自己也能信任他一些。
    哪怕一些。
    拢着毛团儿手收得更紧,虞沛道:“抱歉,这其中许有误会,但我断不能容诸位对它出手。”
    !
    头顶上的小花两抖,毛团儿倏然来了精神。
    沛沛是在保护它吗?!
    它乖顺地依偎在她怀里,几乎化成软乎乎的一滩。
    好幸福。
    绿袍修士拧眉:“你可知它是那怪物的心脏?为天理不容!”
    另一修士冷声道:“还是说你当真被邪识附身,眼下才糊涂不清,正邪不分。”
    “虞道友,还不快把那邪物交出来,若不然,只能刀剑讨之!”
    虞沛将毛团儿往储物囊里一塞,右手正欲化出灵刃,就有人护在了她身前。
    那人身形高大,几乎将她挡了个彻底,手中持一把漆黑长剑。
    有人认出他:“你是天录斋的烛玉?快些过来,那人身上携了邪物,十分危险,万不能靠她太近。”
    烛玉侧身看向虞沛。
    两人视线相对的那一刻,彼此都心领神会。也是在同时,烛玉垂了手。剑刃尚在外,剑意却已归鞘。那双平寂的眸子仿在无声地说——
    可以说出来。
    可以杀了他。
    只要能换得她的清白。
    虞沛咬牙,别开视线。
    她道:“你过去。”
    烛玉怔神:“沛——”
    “过去。”虞沛往后退了步,“他们伤不了我,我会想办法把这东西送回云涟山,你只当没看见过它。”
    第108章 (四更)
    ◎“明天见”◎
    烛玉却是一步不让。
    他正欲开口, 就听得那边的一众修士语气忽变道:“尺师兄,您如何来了?”
    “尺师兄,我们是依照祖晔道君的吩咐护送虞道友去大殿。”
    “师兄!正是那姓虞的偷走了云涟山上的邪物, 那邪物现下就在她的储物囊里!”
    尺殊出现后,那些人底气顿时足了不少, 指望着他判下对错。
    虞沛一时心紧。
    尺殊早就在怀疑她, 只是尚未找到足够有用的证据。眼下这境况,更是几乎摆明了告诉他, 她就是那个偷上云涟山的人。
    尺殊从尽头缓步走来,一把没配鞘的薄刃就那么孤零零地挂在腰间。
    他没急着判断公正,而是语气冷淡道:“前些日子有人携了我的剑鞘,又装成我的模样,三番两次闯上云涟山——虞师妹可知晓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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