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承:“我也没意见。”
伏犬便带着虞沛和虎子去了妖神庙。
虞沛停在庙门外的三步台阶下面,抬眸望向庙里。
整座妖神山的邪息都重得很,可这妖神庙却清净平和,感受不到什么邪祟之气。
妖神庙修得不大,神龛里满满当当挤了十几尊石像。石像外壳褪了色,又积一层厚厚的香灰,勉强掩住灰败残破的内里。
小型神龛后,一高大神像几欲冲破房顶。那神像高大面善,盘腿而坐,手持一支半开的莲荷。
庙里,伏犬从怀中取出三炷香。三根香长短不一,香身上也刻着不一样的纹路。
“这第一炷香叫‘问愿香’,等香点燃了,你就在心里默念自己的愿望。记着,愿望一定要具体。比方说要什么东西,就一定得在脑子里想想那东西的模样——你要是想替柱子祈福,便想着它的模样,最好还有声音,再是你家住何处,它又是在哪儿走的——清楚了吗?”
虎子听得认真,唯恐落下一个字。
“嗯!”他攥紧拳头,“这些我都记得。”
“挺好。”伏犬指着第二根香,“第二炷是‘还愿香’,你要想想自己能给妖神奉上什么东西,说白了就是贡品。不过这所求之物与贡品须得相称。要是只能奉上一两块铜板,哪儿能求到金山银山呢?”
虎子面露迟疑:“我怎么知道两物相不相称?”
“放心。”伏犬晃了晃第三炷香,“这炷香名为‘称愿’,听闻如果所求与所奉相称,妖神就会降下神旨。要是不相称,妖神也会直接说。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毕竟我还是第一次引路——到时候你见机行事就行了。”
虎子抬起脑袋,那张稚嫩的脸庞上浮现出更深的困惑:“见什么鸡?”
伏犬:“……”
他失笑道:“就是让你看着办。”
“噢!”虎子恭敬接过第一炷香,跪在神像前,背挺得笔直。
拜前两炷香时,他的身子虽绷得很紧,神情却还算冷静。但第三炷香刚点燃,他突变了脸色。
往常欢泼的小孩儿一下变得沉默僵硬,局促盯着那袅袅升起的白烟,眼也不眨。
渐渐地,他头上冒出肉眼可见的虚汗,手也在打摆。
偶尔瞥一眼伏犬,眼神畏缩,犹犹豫豫。
大概是十几息后,虎子双肩一松,浑身力气泄得干净,颓丧躬伏在地,趴成了一座小小山丘。
与此同时,第三炷香猛然从中折断,上半部分陷进半笼残灰。
香断了!
伏犬怔愕,快步上前:“怎么回事,哪儿出错了吗?”
虎子趴在地上不肯起来,连连摇头。
“没,”他张了口,可压在心底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没出错,就是——就是……”
伏犬蹲在他身边,耳朵也耷拉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真听见妖神说话了?”
说实话,来这儿之前他根本不信有什么妖神。
要是有神庇佑,他们这些半妖至于躲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吗?
但虎子点了头:“嗯,听见了。”
竟真有?!
伏犬大惊,再看向那尊大神像时,竟觉得脊背被压了又压,很重似的。
他不解:“那为什么……”
虎子慢吞吞直起身子,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他的眼梢就已经红了。
他揉揉眼睛:“没什么,是我还没想好就许了愿。”
伏犬扫了眼香炉。
断的是称愿香。
他以为虎子是拿不出什么还愿的好东西,便笨拙安慰道:“不用放在心上。每个愿主都有九炷香,咱们还可以再来两次。”
“不来了。”虎子往庙外走,“咱们回去吧。”
不来了?
为什么?
伏犬一怔,急匆匆跟上。
“再来也无需你给灵石啊,那五枚灵石是算的上三次山的价钱。如果是心愿太大,你也可以变通变通,换种说法嘛——之前的钱总不能全浪费了吧。”他语无伦次地安慰,似乎比虎子还急。
“没事。”虎子露出笑,脸颊红通通的,“本就是来撞撞运气,实现不了也没什么的。”
“可……”
可他明明那么在乎那只小狗,拿着全家人凑出的灵石,又费了好一番功夫找到黄粱城,再是选了他引路……怎么能说算就算呢?
不知怎的,伏犬忽觉鼻头发酸发痛。
是啊,一条狗而已,哪值得这番来回折腾?
“真不来了?”他狠揉了把鼻子,声音低了下去,“它兴许在等的。”
“快下山吧。”虎子加快步伐,“再待下去天都要黑了。”
两人打虞沛身旁走过,她没急着跟上去,而是看向炉里的三炷香。
在“称愿香”断后,其余两炷香也迅速熄灭,像是中断了某种联结。这三炷香没被动过什么手脚,是随处可买的普通香火。
香灰也正常。
她又抬眼望向那尊神像。
她在和绛海域常见人供奉海神。海神像也是模样高大,神情慈和。
但……
虞沛视线一移,落在那双石雕的眼上。
雕神像的石头是灰白色,瞳仁却是漆黑一片,几乎充斥整个眼眶。
仅这一处不同,就使神像显得怪异许多。
不过这神庙里氛围平和,并无邪佞之气。
打量过几阵,待伏犬回来催促,她才离开了妖神庙。
他们这组是最先回去的,到唐府时天还没黑。
伏犬和伏诀被安置在客舍,虞沛三人则跟着唐管家去书房翻查信息。
书房里,银阑正在翻看先前失踪修士的资料,简单打了招呼后,虞沛将在庙里的所见所闻说与了烛玉和霍小承。
闻言,霍小承道:“你去庙里那会儿我们也向伏诀打听过,他以前也没上过妖神山。”
虞沛问:“那些以前引过路的半妖呢,都没去过妖神庙?”
“不错。都跟着愿主走了,一个都没回来。”霍小承稍顿,“听是一旦离开黄粱城,他们身上的行路引也就自个儿断了。”
虞沛:“那他有没有提起上次来黄粱城的那批修士?”
是唐城主主动修书,天域才知晓黄粱城修士失踪一事。因为黄粱城周围灵气平缓,没出现什么异样,所以天域将这事儿定为丙等事件——可能存在危险,但还用不着天域出面。
而唐管家给出的资料里目前也看不出什么眉目。
“没有。那些半妖要是离开了妖月楼,就不会与他们联系了。”霍小承叹气,“唐城主都给天域写了信,现下怎么又闭关不出了?他什么都没说,咱们也没法往下查啊。”
烛玉:“既然未在信里言清,多半是不了解具体情况。”
唐城主在信里只提到有二十多人离奇失踪,怀疑是有人擅自打开了魔狱通道,其他的并没多说。
虞沛想了想:“等其他两组回来了再问问吧,我们先看看能查到什么。”
烛玉颔首,抬手去拿身旁书架上的蓝皮簿子——那上面记载了所有失踪修士的信息。
他今日没戴护腕,刚抬手,宽袖就顺势而落,手臂得以露出。
银阑恰好抬头,忽瞥见他手臂靠近肘弯处印着几道交错痕迹。
竟像是牙印。
银阑眉心一跳,正想要看得更仔细些,烛玉就已垂下胳膊。那些痕迹也一晃而过,被彻底遮掩在了袍袖之下。
第90章
◎黄粱枕◎
日头彻底沉下, 其他两组也前后回了城主府。
沈仲屿他们回得更早,卞映禾跑这一趟受了不少累,直接回房歇息去了。
问起她愿望许得怎么样, 姜鸢却说:“没有许成,我估计明天还要再去一次。”
“没许成?”虞沛问, “出了什么事吗?”
姜鸢摇头:“不清楚, 她不愿多聊,只说是今天没法许了——你们那儿呢?”
“也没许成, 不过小虎子说不想去了。要不是天太晚,伏犬——就是他选中的引路半妖——都打算直接回妖月楼了。”虞沛稍顿,“你们进妖神庙了吗?”
姜鸢说:“帮卞姑娘引路的半妖说不能进庙,我们只在神庙附近转了几转。”
虞沛问:“有没有什么发现?”
姜鸢和沈仲屿、曲锦对视一眼,然后道:“整座妖神山邪气遍布, 妖神庙附近却邪息稀薄。”
与她同组的曲锦说:“我们猜许是因为妖神庙净化了邪息。”
虞沛:“如果妖神像得到足够多的供奉,的确有可能化灵散邪。但问题是妖神山上的邪气又从何而来?别说邪祟, 我们在山上连只精怪都没碰见过。”
“明天再换条路上山,这样还能多去一处妖神庙,再作查看。”沈仲屿话锋一转,“除此之外,还需查一查那些失踪的人。”
烛玉把一本蓝皮簿子放在桌上:“失踪的二十多个修士都为散修, 灵力皆在中上阶。这些修士无门无派, 大多互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