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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自知之明,自己之所以能进来,说好听点是内推,说难听点就是关系户。如果不是唐燃把她的简历发给梁渠,如果唐燃和梁渠不是同学,她怎么可能有机会和李其琪做同事。
    所以每次有同事聚在一起聊学校和专业的事情,她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发现自己是个异类。
    唐秋水之前从来没有这么畏畏缩缩过。在n大读书的时候,周围的同学都是同一条溪涧里的游鱼,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可当来到一片更深的海域,见识了物种的多样性之后,她猛地发现原来自己处在食物链的最底端。
    这样不出彩的她,有什么资格带实习生呢?
    人与人之间的有些差距不能多想,不能细想,想到就会感到灰心和无力。
    所幸在心情变得更差之前,李其琪随口抛出的一个新话题,截断了她乱麻的思绪:“对了,你知道吗,南旌中学那件事居然有反转。”
    唐秋水有印象,她指的是女老师和学生一个月开房66次那件事。
    现校方新更了一条声明——
    南旌中学否认网传女老师和学生恋爱。
    原来,经女老师申诉,校方复查,最后发现是有人故意造黄谣。造黄谣的是女老师所教班级的一个学生,因为单词默写作弊,被喊去办公室谈话,后心怀不满,恶意报复。
    “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还以为南旌中学要凉了。”李其琪咂了下嘴,又说,“现在真相大白,肯定有更多家长争着抢着想把孩子送进去读书了。”
    毕竟南旌可是崇城排名前十的重点初中,名额竞争激烈,不是想进就能随便进的。
    唐秋水笑了笑,不予置评,她对崇城初高中的这些事情不是很了解。
    话题结束。
    手上暂时没什么事干,唐秋水正准备去吃午饭,微信里忽然跳出一则来自行政谭思的消息:“小唐,有梁律师的闪送。”
    唐秋水都怀疑谭思是个脚本,因为她发的每条消息都是一样的格式,只有快递的名称不一样。
    有的是ems,这多半是法院寄来的。有的是顺丰,这多半是客户寄来的。还有闪送,这个数量不多,上次收到是梁渠的朋友出差给他带回来的两袋蒙古咸奶茶,他全送给唐秋水了。
    唐秋水回了个“收到”,先去9楼签收了快递。
    快递员给她递过来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档案袋,很轻。
    闪送看不出寄件人信息,但梁渠的快?s?递唐秋水都是可以直接拆的。拆完需要扫描的扫描,不需要扫描的就把原件放到他桌上。
    唐秋水打开一看,档案袋里只有两样东西,一封手写的感谢信,还有一张氛围感十足的拍立得照片。
    照片里,穿着校服的小童川笑容灿烂,伸手比着v,他身后好像是个校园的大门。照片底端写着笔迹稚嫩的三个字:九月见。
    唐秋水拿近一看,这个学校竟然是……
    南、南旌?!
    第12章 还有你
    周五早上,梁渠忘了设闹铃,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无所谓,反正他自己就是老板,脑子里并没有迟到早退的概念。这班想上就上,不想上就提前过周末,没人能管他。
    在家慢悠悠吃了个brunch,才不慌不忙地到了所里。
    这可把他的助理唐秋水急坏了。
    收到施美丽寄来的快递之后,唐秋水饭都没吃几口,一直坐在工位上高频地抬头去看梁渠有没有来,她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团需要解答。
    总算等到梁渠出现,她赶紧放下筷子,绑起散落在肩的头发,利索拿起手边的档案袋,追了上去。
    二人前后脚进了梁渠的办公室。
    “梁律师,您的快递。”唐秋水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他。
    梁渠“嗯”了声接过去,直接放在了一边,没有第一时间打开。
    “还有事?”
    “您拆啊!”
    他们看向对方,异口同声。一个淡定,一个激动。
    看唐秋水这个反应,梁渠便知道她已经拆开看过了,于是直接问:“什么东西?”
    “施美丽寄来的,一封感谢信和一张照片。”
    梁渠“哦”一声,类似一种“已读”的告知。但是已读不回,没有下文了。
    唐秋水急了:“您知道信里写了什么,照片上又是什么吗?”
    梁渠笑容了然,把这两样东西所要表达的主要内容精准概括了出来:“应该是说施美丽有了新工作,童川能上好学校这两件事吧。”
    唐秋水微微张开了嘴巴,眼里全是不可思议。
    她没再说施美丽一夜之间同意施工的事情,因为没有必要了,梁渠肯定知道。
    缓了几秒,她问他:“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梁渠漫不经心地挑一下眉,和她打哑谜:“你猜。”
    ……这要怎么猜。
    这么些天他到底背着她做了多少事情,唐秋水一概不知。感觉自己就像个被间接正犯利用的无辜之人,一桩犯罪从着手到既遂,看似全程参与其中,实则一直被蒙在鼓里。
    梁渠就是那个可恶的间接正犯,他不把她当队友,而把她当外卖员。
    唐秋水让他别卖关子了:“我猜不出来,您赶紧告诉我吧。”上次这么卑微这么心急,还得追溯到但书老师卡文的时候。
    “就是你在感谢信里看到的那样。”梁渠轻描淡写,“我把施美丽介绍到我朋友开的个人所里当财务了,做一休一,月薪五千。”
    唐秋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您为什么要给她介绍工作?”
    梁渠看向她,帮她找回记忆:“是你说的她一个人在家太闲了啊,给她找个班上以后不就没时间搞事情了。”
    “……”
    不是吧,这个她也只是道听途说哎,传闻证据怎么能随便信?
    算了,这不重要,唐秋水相信施美丽绝不是因为当了个财务就突然同意加装电梯的。
    重点是童川,是童川可以去南旌上初中。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其实早在五月上旬,梁渠接受了加梯办的专项委托没多久,他就开始想对策了。
    他先去调了施美丽的口卡信息,查到了她的户籍地。再顺着去了户籍地派出所,摘抄了户籍。
    摘抄当时,户籍资料上显示一家三口。经验让梁渠多问了一句:“这个户籍信息上一次更新是什么时候?”
    窗口工作人员答:“00年。”
    2000年,施美丽二十周岁。刚达法定婚龄就和丈夫结了婚,并且户口上显示有了小孩,说明她是未婚先孕。
    已经十三年没更新的户籍信息不太可靠,或许和现今的真实情况存在出入。于是梁渠又转去民政局,查了施美丽的婚姻登记信息。但也只查到了结婚登记,没有离婚登记。
    “后来我是在裁判文书网上看到了施美丽跟她前夫的离婚判决书,才知道她现在的婚姻状况……”
    “等、等一下……”唐秋水有些无语地打断他,“您要想知道这些直接问我不就行了吗?”
    明明两点之间直线最短,非要七拐八拐,搞那么麻烦。
    梁渠点了点头,他承认这一点确实是他决策失误:“我严重低估了你在中老年群体中的社交能力。”
    “……”
    听起来像在表扬她,又不太确定,再看看。
    听了这么一圈下来,唐秋水还是不太理解他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梁渠语气平淡:“我得知道什么对施美丽而言是重要的东西,才能和她谈条件。”
    重要的东西……唐秋水思索两秒:“您指的是,童川?”
    “嗯。”梁渠点头,“施美丽在孩子刚生下来没多久,还在哺乳期的时候就去诉讼离婚,成功拿到了抚养权并且至今没有再婚。对她来说,童川就是最重要的。那天去她家,从她的行为表现也能看出来这一点。”
    唐秋水忆起那天在施美丽家见到的场景,在心里认可这一结论。
    梁渠继续说,“现在童川小升初,她不可能不为他考虑,可惜西霞路小学的对口初中都很一般。”
    但同在c区的南旌就不一样了,市重点,校风优良,师资优越,外语教育更是全国闻名。
    “几天前我在热搜上看到了这个学校,就去查了一下。”
    这话让唐秋水心下一震。同样都看到了南旌中学的丑闻,她想的东西还停留在书本上。可梁渠却利用它,解了现实里的一道难题,像在施魔法一样。
    高下立见。
    唐秋水暗自攥紧拳头,不死心地问:“那您是怎么帮童川争取到入学南旌的名额的?”
    “这个,”梁渠散漫地靠向椅背,寻常的语气里颇有深意,“你就别问了。”
    在一场魔术表演中,总有不讨喜的观众想要窥伺和破解魔术到底是怎么变出来的。但有时候刨根问底得出的结论并不会令人欣喜称绝,反而会觉得——没意思,不过如此,怎么会这样。
    梁渠的这句话就是在劝退她,知道得越少越好。
    唐秋水阅世不深,可也并非一张什么都不懂的白纸。她虽不清楚具体是怎么操作的,但她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从头到尾不过是场只有梁渠和施美丽两个人参与的游戏。
    它甚至不是个法律问题,而是个商业问题,不同主体间的利益互换。
    唐秋水深吸一口气,放胆开麦:“梁律师,我觉得这不太好。”
    梁渠不紧不慢地反问:“哪里不好?”
    唐秋水直言:“有些地方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用好友时简的职业术语来说,这不合规。
    梁渠看着她安静几秒,并不着急反驳,只问:“你记得我在竹南小区说过什么?”
    唐秋水稍稍回忆了一下他们那日在竹南的对话,拎出最有价值的一句:“合法不一定合理?”
    梁渠微微颔首:“嗯,反过来也一样。”
    法律的规定不可能面面俱到,很多合理的东西可能并没有被现行法律所认可,存在即合理。
    谬论,诡辩,歪理。唐秋水在课堂上没学过这样的知识点。
    她眉心纠结,默而不语。
    梁渠又换了个说法问她:“现在事情完美解决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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