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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姝忽然?间觉得,在她?身边的人都是骗子。
    温九是骗子。
    李酉也是骗子。
    甚至来?乐明?宫取血的廉公公也是个骗子。
    她?身边除了云芝,好像再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了。
    谢秉安站在殿外,抬眼望着凉秋月色,听着殿门里传出无助的娇泣声,交负在身后的手?拢紧,浅薄的唇也比方才抿的更紧了些。
    翌日?一早。
    云芝走进寝殿侍候蔚姝时,发现她?睡的沉沉的,眼帘下?有些乌青,眼皮也有些红肿,瞧着像是哭了一整夜,她?皱了皱眉,轻轻推蔚姝:“小姐,醒醒,该用早膳了。”
    蔚姝嘤咛了一下?,徐徐睁开眼,入目的是云芝担心的小脸。
    “云芝……”
    她?翻起身抱住云芝,眼睛哭的又干又红。
    云芝抱住蔚姝,疑惑询问:“小姐,出什么事了?”
    蔚姝抿了抿唇,终是没有告诉云芝:“我、我就是想董婆婆了。”
    “奴婢还当是什么大事呢。”云芝轻轻拍了拍蔚姝单薄的脊背:“小姐,咱们这次没有逃出去,一定还会?有下?一次机会?的,等我们逃出去就能见到董婆婆了。”
    蔚姝闷闷点?头。
    若真有再次逃离皇宫的机会?,她?一定瞒着温九,带上云芝悄悄的跑。
    在云芝的侍候下?,蔚姝穿戴洗漱好,刚坐在椅上,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步入寝殿,他依旧穿着藏蓝色的太监服,长眉冷俊,眼尾一如既往的浸着凉薄,蔚姝第一次发现,温九无论身形与举手?投足间的矜贵优雅,好像与谢狗都颇为神似。
    这些日?常里便能发现的,她?之前却从未细想过。
    她?虽然?没见过谢秉安的容貌,可昨晚串联起来?的种种,都在温九身上一一应和?。
    同是被狼爪所伤,亦是同一个位置。
    他们身上偶尔相似的松柏香,还有他们二人每一次同时出现时,脸上都带着面具。
    在谢秉安走到跟前时,她?蓦然?起身:“我不饿,都撤了吧。”
    谢秉安攥住蔚姝柔弱纤细的腕骨,垂眸看着她?哭的发红的眼睛:“早膳最?为重要?,不吃怎么行。”
    蔚姝被迫坐在椅上,她?挣扎的从温九手?中脱困,低下?头,如羽轻颤的眼睫遮住眼底洇湿的泪意,她?虽认为温九就是谢狗,可始终没有亲眼看见,在心里一角,竟还可耻的抱着最?后一点?微末的希望。
    希望温九就是温九。
    希望他与谢狗没有任何关系。
    蔚姝心不在焉的用着早膳,她?往边上挪了挪,离温九能远则远,将温九夹过来?的菜都放在一边,一口?不动。
    谢秉安垂眸,看着小姑娘冷冰冰的小脸,竟还有些不适应。
    他还是喜欢宁宁闹腾一些。
    聒噪一些。
    李酉站在殿外,小心翼翼的看向殿内,视线在主子和?娘娘身上来?回巡视,昨晚主子察觉院里有人,他们出去并未看见人影,他跟着主子走去前院,亲眼瞧见主子走进寝殿,没多大会?又出来?了,独自一人在寝殿外站了许久。
    李酉皱紧眉头,悄悄觑了眼娘娘对主子冷冰冰的态度,心里咯噔一下?。
    莫不是娘娘知晓了主子掌印的身份?!
    云芝也瞧出小姐今日?对温九的态度与往日?不同,等温九离开后,她?凑上前,忍不住低声询问:“小姐,是不是温九欺负你?了?你?哭是不是也是因为他?”
    她?问的气愤填膺。
    颇有一种若蔚姝敢说是,云芝便能冲上去与温九拼命。
    蔚姝抬眼看云芝,隐忍在眼底的泪差点?决堤,她?轻抿唇畔,转头看向温九离开的身影,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她?想知道温九要?去哪里。
    是承乾宫,亦或是巡监司?
    蔚姝看向殿外朝里探头探脑的李酉,小脸一冷,对李酉道:“你?和?勺红都进来?。”
    李酉与勺红面面相觑,而后一起走进殿内。
    李酉心虚的低着头:“娘娘叫奴才有什么事?”
    蔚姝起身带着云芝走出寝殿,在李酉与勺红疑惑的眼神中,关上殿门上锁。
    “娘娘!”
    “娘娘!”
    李酉与勺红冲到殿门前,无论怎么喊外面都没有声音。
    勺红急的推李酉:“娘娘这是怎么了?”
    李酉被推的趔趄两步:“娘娘昨晚好像去后院了,而且、而且看到我给主子上药,娘娘她?好像怀疑主子假扮的温九是掌印了。”
    “什么??!”
    勺红惊得喊出声,忽的想起昨晚主子来?前院时问她?,可否见娘娘出来?过,原来?是因为这个,她?回过神来?,惊呼道:“娘娘把我们关在这里,莫不是去跟着主子了?”
    李酉:……
    完了。
    若是被主子知道他和?勺红看管娘娘不当,怕是会?要?了他们的小命。
    主仆二人离开乐明?宫。
    云芝一直跟着蔚姝,见她?只闷头走路,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知把李酉与勺红关在寝殿内又是为何,她?总感?觉今日?的小姐怪怪的。
    “小姐,我们要?去哪里?”
    云芝看了眼前方的宫道,皱了皱眉:“这不是去承乾宫的方向吗,小姐来?这里做什么?”
    “嘘。”
    蔚姝拽着云芝的手?,带她?躲在宫墙后面,伸出脑袋朝拐角看去,云芝也好奇的探头,发现不远处的身影是刚离开乐明?宫不久的温九。
    她?不解的看了眼跟做贼似的小姐,犹豫了一下?,张嘴道:“温——”
    话刚出音,便被蔚姝用手?捂住嘴巴,她?瞪圆了杏眸,转头又瞧了眼温九颀长挺拔的背影,见他没有听见,才松了一口?气,松开云芝,低声道:“你?别喊他,待会?我再告诉你?。”
    言罢,她?拽着云芝跟上温九,一路走到承乾宫外才停下?,两人躲在灯柱子后面,探着脑袋望着里面。
    承乾宫的寝殿外。
    廉阜吩咐完小太监一些事,手?腕搭着拂尘,与李道长一道从长阶上走下?来?,两人看到迎面走来?的谢秉安,李道长轻抚胡须,正要?唤他。
    廉阜亦是停驻脚步,正要?行礼。
    谢秉安却先他们一步,走上前朝他们行了一礼,平静无波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得见。
    “奴才见过李道长,廉总管。”
    廉阜:……
    他怔了一下?,手?中的拂尘险些脱落坠地。
    李道长眼眸一闪,视线越过谢秉安,扫了眼远处,只一瞬又收回,速度快到远处的主仆丝毫没有察觉到,他抚着胡须,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笑:“后面有尾巴。”
    不是疑问,倒像是打趣。
    谢秉安道:“她?起疑心了。”
    廉阜终于?反应过来?,不禁垂下?眸唏嘘。
    能让主子做戏做到这个地步的,非蔚小姐莫属了。
    三人走在汉白玉的长阶上,谢秉安跟在他们二人身后,李道长笑问:“依我看,这丫头已经识破你?身份了,眼下?此举,不过是想亲眼抓个正着罢了,你?就别装了,干脆都告诉她?罢。”
    谢秉安搭下?眼帘,眼尾浸着几分凉意:“一旦这层窗户纸捅破,再想与她?心平气和?的待在一处,怕是不能了。”
    倒不如,能瞒一时是一时罢。
    廉阜静静听着,没敢吭气。
    跟随主子多年,这还是头一次从主子身上看到优柔寡断的一面。
    李道长笑道:“原来?你?小子也有怕的一天,我还真以为你?什么也不怕呢。”
    谢秉安薄唇紧抿,未置一语。
    在没认识蔚姝之前,他于?这世间,从无惧怕,即便到了最?后一刻,也不过一个死字,可自从遇见蔚姝,一切有关于?她?的,都似乎偏离了他的掌控。
    一开始他并不畏惧蔚姝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不过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女罢了,但现在,他却极力隐藏身份,生?怕她?知晓他的身份,因此仇恨他,远离他。
    想到小姑娘今天早上冷冰冰的小脸,谢秉安便觉心中闷痛。
    李道长道:“那丫头咬定你?就是杀害杨氏一族的真凶,你?且等等罢,只要?秦雷回到长安,将三年前隐藏起来?的秘密公诸于?世,落在你?身上的罪名也就消了,届时就算你?以掌印身份出现在那丫头跟前,她?也不会?再如先前那般恨你?了。”
    他斜眼乜了眼谢秉安,见他垂着眼皮,也不知在想什么,不禁打趣:“日?后谁再往你?身上扣屎盆子,我看你?还是不是跟之前一样,冷漠不顾了。”
    谢秉安:……
    当初杨家通敌卖国,密谋造反的罪名扣下?,当时也正是他合并东西两厂的关键时刻,以至于?燕王安插在东厂的几个暗桩打着东厂的名声抄了杨家,事已发生?,整个大周朝的人都认为是他害了杨家,他也从未自证过清白,自他坐上掌印这个位置,落在他头上的奸宦名声甚多。
    于?这些诬陷,早已是不痛不痒。
    但如今。
    谢秉安最?悔的一件事,便是当初放任那些人扬他谋害杨家一事,害的宁宁恨他,怨他。
    “小姐,温九究竟怎么了?”
    回乐明?宫的路上,云芝见蔚姝一直闷着头走路,实在压不住内心的好奇。
    蔚姝眼睫一颤,想到方才看见的一幕,仍不能驱散心中对温九的怀疑,她?心里虽已经认定温九就是谢秉安,可迟迟不肯下?定论,无非是没有亲眼看到谢秉安的真容,想抱着最?后一丝了无的希冀罢了。
    “小姐,你?到底怎么了?从早上起来?就不对劲了,就不能对奴婢说说吗?”
    袖子传来?重力,蔚姝回过神,看了眼扯着她?袖子的云芝,抬起洇湿微红的杏眸,云芝一惊,拽着她?袖子的手?改为握住她?的手?心:“小姐别哭,奴婢心疼你?。”
    蔚姝耸了耸鼻尖,压抑住几欲止不住的泣声,看着云芝,终于?将埋在心底的事说出来?:“我怀疑、温九就是谢秉安。”
    “温九是掌印?!”
    云芝瞪圆了眼睛,嗓子都快破音了。
    蔚姝急忙捂住她?的嘴:“你?那么大声做什么,当心被旁人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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