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璟微笑:“还有呢。”
“这几天,儿臣也没闲着,儿臣准备得很是充分。”
姜璟的话对虞枝而言无异于催命符。
虞枝瘪了瘪唇,轻声抗议道:“今天看了这么多幅已经够了,要不我们明儿再来?”
姜璟摇头:“母妃,明日儿臣很忙,恐无闲暇来玉漱殿。”
姜璟一旦忙起来,便是政务缠身,脚不沾地。
“好吧。”
话落,姜璟把卷起来的画像放在桌面上,再扯开红绳,缓缓打开画像,一个年轻郎君的模样渐渐展露出来。
虞枝叹了一口气,忽地有些后悔自己答应了姜璟的请求,陪着他胡闹。
稍微压下懊恼的心绪,虞枝慢慢把目光放上去,从画卷尾端一寸寸朝上,待目及画卷上男子的五官后,虞枝骤然愣住了。
有尘封已久的记忆被拨开。
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浮出水面,在虞枝脑海中乱窜。
虞枝沉默。
见虞枝反应,姜璟以为虞枝是相中了,他问道:“这一张吗?”
片晌后,虞枝从怔然中醒来,她垂下颤动的眼睫,遮住里面泄露出的情绪,以至于姜璟没有看到。
“母妃?”
虞枝没注意听他适才说的话,她调整好心情,询问道:“你说什么?”
姜璟看了虞枝半晌,道:“你相中此人了?”
“不是,没有!”仿佛是被人刺中了什么敏感的地方,虞枝下意识否认。
而在姜璟眼中,虞枝突然的激烈反应像欲盖弥彰,更加印证他的猜想。
姜璟略一眯眼,扫过画中人,忍下欲图挑起虞枝下颌的念想,口吻冷静:“今日就看到这里。”
“嗯?”虞枝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道,“真的?”
姜璟目不斜视收画,手若柔润白玉,“真的。”
虞枝一颗紧巴巴的心逐渐落下来。
“儿臣告辞。”
“等等,你不在这用午膳吗?”
姜璟清亮如琉璃的眼瞳中情绪不高,温声反问道:“母妃不是嫌儿臣吗?”
被姜璟洞悉不久前的意图,虞枝不好意思,一张脸不知道往哪里搁。
再看姜璟,好整以暇,神情温淡,仿佛世间没有什么事可以勾出他炙热的情绪。
如今大多时候虞枝觉得姜璟比自己都要成熟稳重许多。
虞枝甚至不能再把他当成弟弟看,而是要当成同龄人,乃至是比她还大的人看。
不过,姜璟变成这样可靠持重也有自己教导的原因在,虞枝欣慰又有道不明的滋味。
收敛心思,虞枝勉力肃正面色,闷闷解释道:“我才没有,方才只是,咳咳,没什么,反正你留下罢,我叫厨房做你喜欢吃的菜。”
姜璟佯装矜持,过了一会儿方颔首:“好。”
“等下你可不许再提旁的事。”
姜璟似是一惊,不明白虞枝所言何意,道:“提什么事?”
虞枝见状,立刻嫣然一笑,摆手道:“无事,等会菜上来了,令容,你可要多吃些。”
二人用过午膳,姜璟有要事,离开了玉漱殿。
虞枝在殿中静坐半天,实在压不住心中如潮水般的思绪,就跑去写烧香静心。
无他,只是一个长得像的人罢了。
虞枝如是心道。
.
初秋的尾巴朝世人摇晃。
前几日下了场雨,洗涤人心中杂念,雨后晴空,空气中飘浮泥土芬芳,叫人神清气爽。
虞枝正在提笔写字,最近她在学着临摹草书。
这是她头一回涉猎草书。
草书笔走龙蛇,铁划银钩,惊鸿翩跹,癫狂至极。
写好草书需要将笔墨运用到极致,要畅快淋漓,一气呵成,力透纸背,不可唯唯诺诺。
于虞枝而言,很有挑战性。
她学了好几天,却仍旧写不好草书。
虞枝皱了皱眉,拿起书帖再观摩观摩。
正当虞枝苦恼时,绿漪撩开帘子走近,她道:“娘娘,有一位郎君过来了。”
“嗯?郎君?”虞枝侧首,眸光困惑。
绿漪道:“是陛下派人送来的,说是给娘娘的惊喜,娘娘要过去瞧瞧吗?”
听罢,虞枝眼皮一跳,她略微忖度......惊喜?
缘何是个郎君?
虞枝想了想,旋即脑子一动,思及某种可能,她忙不迭放下书帖,正色道:“过去看看。”
虞枝动身,绿漪亦步亦趋跟在虞枝后面。
到外殿后,虞枝就看到殿中有一位负手背身的男子站定,穿着一身襕衫,身姿挺拔,背影如松,即便看不到他的样貌,亦可感知到此人气质冷冽出尘。
明明是极为陌生的背影,可虞枝却觉着有一分眼熟。
虞枝脑中轰鸣一声,停下脚步。
男子像是听到背后传来的动静,转过身来,不出所料见到虞枝,他目光冷淡而隐忍,躬身行礼。
“某见过娘娘。”声线同他的人一般冷。
虞枝眼中晃过男子的眉眼,“不必多礼,你是?”
他恭敬道:“某姓贺,单名一个嘉。”
虞枝:“贺郎君,是陛下叫您来的?”
贺嘉:“是。”
虞枝:“他叫你来做什么?”
“陛下听闻娘娘近日在研习书法,刚好某于书法上略有钻研,遂令某来教导娘娘。”
“只是书法吗?”虞枝问。
顶着虞枝的视线,贺嘉实话实说:“若娘娘有任何要求,某都应该一应满足。”
虞枝低吁一口气,温声细语说:“贺郎君,对不住,我这里不需要你,你请回吧,也替我多谢陛下的好意,我心领了。”
贺嘉正是上一回虞枝看呆的画中人。
她原本以为姜璟暂时是放弃了,却不成想姜璟一声不吭就把人送了过来。
看来当时她的反应没有逃过姜璟的法眼。
虞枝无奈又气恼,她明白姜璟用意。
可是贺嘉并未离开,他纹丝不动。
四周沉默一刻。
虞枝思量,放柔语气道:“贺郎君,怎么了?难道是有苦衷?有的话你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总之......”
虞枝扶额,笑了笑:“陛下就是在胡闹,你莫要在意,还有你无须忧心,陛下那边我会去说的。”
闻言,贺嘉悄悄乜视了虞枝一眼,随后又垂下头颅,道:
“不,娘娘,某不能走,某的的确确是自愿而来。”
自愿?
虞枝端详贺嘉,观其气质便知是人中龙凤,既然是有才之辈,怎会不知来她这里会失去什么?
虞枝不信,可她也不认为姜璟会胁迫贺嘉过来。
“你可是世家子弟?”
贺嘉道:“某出身寒微。”
虞枝继续问:“那你在宫中担任什么职位?”
“某任翰林学士。”
翰林学士是经世之才,是天子近臣,他能从寒门中脱颖而出成为翰林学士,除去才学之外,其中道路必然艰辛,虞枝心惊,这不就是胡闹吗?
“你跟我走,我去找陛下,你一个翰林学士怎么可以待着我这里?”
荒唐。
“娘娘,且慢。”贺嘉叫住虞枝。
虞枝:“怎么了?你什么话要讲?”
“恳请娘娘将某留在您身边,某会竭尽所能将某所学倾囊相授。”贺嘉直接跪地,郑重道。
“某真是心甘情愿。”贺嘉字字恳切,不像在说假话。
虞枝皱眉,看着贺嘉。
贺嘉又道:“娘娘,若是您今日将某赶了出去,明儿陛下就会削了某的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