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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就这么点事儿,难道还会砍脑袋不成?”夏瑶哆哆嗦嗦的问。
    夏莳锦只笑着看她,却不再多说什么。这反而叫夏瑶更加的恐慌。
    她不禁想起之前在寿山石后面看到的太子对夏莳锦体贴黏腻的一幕,堪称宠溺。这样的太子,只怕夏莳锦对他说句什么他也会当成圣旨来办的。
    太子若真想捏死自己,自己可不就如蝼蚁一般?夏瑶越想越觉得腿软,泪珠子不争气的“啪嗒啪嗒”往下砸。
    “三妹妹,你的事不是我费心打听的……我也没那个本事,都是四妹妹之前的来信里说的。”夏瑶彻底败下阵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我只是听四妹妹说起这些后,觉得有机可乘,这才使了一点小钱,让府里的几个婆子去祖母面前念叨几句,让祖母相信汴京有个姜神医……而且我也没有真的想害谁,我只是想让你名声受点儿损而已……”
    “那你为何要这么做?”
    “我……我不想让你当上太子妃。”夏瑶垂下头去,显得无比丧气。
    “为何?”
    夏瑶咽了几咽,才混着哽咽艰难开口:“因为你当了太子妃,我就嫁不成祁三公子了。”
    夏瑶坦承心事,可夏莳锦倒是越听越糊涂了,眉心拢着:“我当不当太子妃,关你和祁三公子什么事?”
    “因为你成了太子妃,母亲便觉得夏家多了一座大靠山,我们也都跟着沾了皇亲国戚的光,没落的祁家便不堪匹配。这回来汴京之前,母亲就已做好回去就同祁家悔婚的打算了。”
    夏瑶心底的委屈终于完全说了出来,哭得也就更畅快了:“那日的秋日宴,便是母亲想为我物色人家……所以为了毁掉那场秋日宴,也为了阻止你当太子妃,我只得出此下策!”
    “只有毁掉了你的亲事,才能保住我的亲事。”
    这回夏莳锦终于懂了夏瑶的动机,不由气极反笑。
    夏瑶见她冷笑,哭声变得委屈起来,抛开所有尊严不要,突然又膝跪到了地上:“三妹妹,你求求太子殿下行不行,让他给我和祁三公子也赐个婚,母亲就再也不会反对了……”
    看她跪自己,夏莳锦心里有些不落忍,可想到她之前做的那些,又气不打一处来:“你刚刚害了我,如今却指望我帮你?”
    夏瑶却也不觉惭愧,嘴里振振有词:“以前我父亲和二叔父兄弟失和时,祖母便总将一句话挂在嘴边‘家丑不可外扬’。三妹妹你难道还真想将我送官不成?”
    “那你搞那些动作时,可知满城张扬的皆是家丑?”夏莳锦反问她。
    夏瑶瘪嘴抽噎,说不出话来。夏莳锦便又问她:“我虽未见过那位祁三公子,但瞧着二姐姐对他倒是真心一片,就是不知在二姐姐的心里,到底是祁三公子重要,还是你的名声重要?”
    “三妹妹这话什么意思?”
    夏莳锦微微一笑:“若二姐姐觉得祁三公子比自己的名声还重要,我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一双泪雾迷蒙的眼睛,顿时绽出神光,夏瑶瞪大眼睛盯着夏莳锦:“三妹妹有什么办法帮我?”
    “将你送官。”夏莳锦淡定的说着。
    夏瑶眼中的神彩顷刻褪去,疑心她这是在戏弄自己,不过接着便听夏莳锦又说道:“二姐姐想毁我名声时,目的为何?”
    “不让你高嫁。”夏瑶茫然答着,却有些拿不准夏莳锦问这话的意思。
    夏莳锦点了点头,夏瑶忽地就福至心灵,是啊,她怎么没有想到!
    “三妹妹的意思是,若我因为进官府而累及了名声,母亲就不得不放弃让我高嫁的念头,到时只有祁三公子会要我了?”
    夏莳锦点了点头,却又缓缓摇头:“不过这个法子,也有可能令你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三妹妹是担心祁三公子会不要我了?”夏瑶笑笑,笃定道:“不会的!祁三公子若知道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保住我和他的亲事,他只会更加动容愧疚,加倍的对我好!”
    “好,若是二姐姐自己拿定了主意,不妨一试。”
    第115章 传信
    外间云霞勾缠着天光, 描摹出大片大片的绮丽晨景。
    前堂,安逸侯夫妇踞于主位,白氏坐在孟氏的下手。而夏老夫人因着连日来金针施疗, 身子略虚,坐不得硬木的官帽椅, 是以特别给她备了一把铺满软靠的圈椅, 就安置在儿子夏罡的旁边。
    作为一家之主, 夏罡率先开了口:“莳锦啊, 这一大清早的你将大家都请来这里, 到底有何要紧的事?”
    夏莳锦就站在当堂,面对投向自己的数道纳罕目光,她坦然地扫量一圈儿:“祖母, 父亲, 母亲,大娘,今日莳锦将各位请过来, 的确是有件要事想说。”
    “毒死黄金鲤和紫薇树的人,我找到了!”
    堂内众人原本还因着早起困倦而有些睁不开的眼睛, 这会儿都如瞬间点亮的小灯。虽则大家一早就笃定这其中一定有人在捣鬼,但却都觉得多半是查不出什么来的,毕竟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只要当场没有抓到, 事后再查就很难找到线索。
    “当真?是谁?!”夏罡急切追问。
    孟氏也着急的催促女儿:“莳锦你快说呀, 是谁做的?”
    “是二姐姐。”夏莳锦如实说了出来。
    夏罡和孟氏及夏老夫人,三人都露出错愕表情, 白氏就不同了,一听矛头指向了自己的女儿, 当即从椅中弹起,带了怒容:“莳锦,这种话你可不能乱说!”
    “大娘,我没有乱说,二姐姐昨日便亲口承认了。是她偷拿了大伯此前用来镇痛的金松草,投给了黄金鲤和紫薇树,她利用金松草巨大的副作用,将它们毒死了。”
    初听之下白氏还完全不信,可听夏莳锦有鼻子有眼的说了一通,她倒是有些迟疑了,“真、真是瑶儿做的?”
    夏莳锦郑重的点了点头。
    白氏晃了晃,身体里的筋骨好似突然叫人抽走了一般,整个人失去支撑,软了下去,重新坐回了椅中。
    趁白氏懵怔失神的功夫,夏罡便开口问事情的始末,夏莳锦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听完,白氏彻底信了。
    “莳锦啊,咱们都是自家人,就算你二姐姐一时糊涂犯了错,无非就是姑娘家的嫉妒心罢了,她可未想过要伤害你啊……你不会真的将她送官吧?”说这话时,白氏的语调不稳,颤得厉害。
    最后,又说了句和夏瑶同样的话:“家丑不可外扬啊!”
    夏莳锦却也不同她争辩,只淡然的陈述道:“大娘,送不送二姐姐去官府已由不得我决定了,二姐姐已自己拿了主意。这会儿,想是已经到开封府自首了。”
    “你说什么?!”白氏卯足劲儿再次从椅中站起,不知是起的太快,还是被这消息吓得,人刚站起来就晕晕乎乎,很快竟真的昏了过去。
    孟氏见状赶紧命人请府医来。
    *
    “你听说了吗,安逸侯府那一夜枯萎的紫薇花,还有那些死了的锦鲤,原来都是洛阳来的二姑娘投的毒!”
    “今早她一去开封府自首,我就听说了!这么说来之前大家可真是冤枉了三姑娘,还说是什么上天示警不让她当太子妃!”
    “三姑娘真可怜,竟摊上这么个姐姐!不过三姑娘也真是大度,竟向府尹大人陈情表示原谅,不再追究此事。”
    “三姑娘这么豁达善良的人,未来必是太子殿下的贤内助!”
    ……
    夏瑶自首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汴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夏莳锦也因此而翻了案,雨过天晴。
    一时间汴京城里处处都是对夏莳锦深感同情,以及抱愧的声音,有人甚至直言不讳的说她有母仪天下的气量!
    因着夏莳锦向府尹大人表示自己不欲追究,请大人从宽处置,最终判定夏瑶杖二十,可凭二百银赎。
    白氏交了这二百两银子,将夏瑶全须全尾的接回安逸侯府,只是她们母女也深知这里不能再待下去,当日便收拾了行囊灰溜溜坐上了回洛阳的马车。
    如今夏老夫人虽知晓了那位姜大夫的美名,不过是夏瑶别有目的买通了府里婆子来诓自己的,但经过几日的金针后,她倒对这位姜大夫的医术无比信任,于是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待所有的针施完再行回洛阳。
    然而就在白氏母女回到洛阳后一个月,夏莳锦便接到了夏瑶亲笔写给她的一封信。
    展开,信上竟是祁三公子亲自登门退婚的消息。
    看着那些字,夏莳锦就感觉到一股冷意蹿至后背,她将信合上,躺去榻上闭目沉思。
    其实她也清楚,夏家在洛阳的地位,完全是安逸侯这个头衔撑起来的。虽则两年前父亲来了汴京,可洛阳的人们念着夏元的胞弟是安逸侯,也一直敬重着他。
    即便兄弟阋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可外人眼里,夏罡和夏元仍是砸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是以夏瑶想定一门好亲事,并不难,有的是人想要攀附。
    然而这回夏瑶做的事传回洛阳时,大家就不再看好夏元这一系了。不只兄弟阋墙,妯娌不睦,如今连子女一辈儿都成了要斗个你死我活的仇家!
    尤其夏瑶这回动心思的妹妹,还是不久之后的太子妃。
    与太子的身边人结怨,这不是作死是什么?哪家还敢娶这么个不省心的夫人。
    这下大家便都明白了,和夏元一家走得近,非但不能占到安逸侯府的什么便宜,还得作好成为当今太子眼中钉的准备,往后只怕没有好日子过了。
    整个洛阳都这么想,自然祁家也这么想,是以等白氏和夏瑶母女回洛阳不久后,祁家人便迫不急待的登门退亲了。
    夏莳锦有午憩的习惯,刚刚躺来榻上时还有困意,可脑子里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儿,她怎么也睡不着,最后披上斗篷行到屋外,在已枯败的菊花盆景前站了良久。
    水翠忍不住问:“小娘子,您可是后悔当初让二姑娘去开封府自首了?”
    “不后悔。”夏莳锦虽神色恹恹,语气却笃定。
    “人做错事,总要承受相应的惩罚,我不会后悔逼二姐姐去自首。至于退亲之事,对二姐姐来说,反倒是好事。”
    “好事?”水翠有些疑惑,连她个丫鬟都看得出来,二姑娘是有多喜欢祁家三公子,二姑娘就算对不起全天下的人,也对处起那个祁三公子了。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想而知二姑娘有多难受。
    夏莳锦伸手择着那些枯黄的菊花瓣,一瓣儿,一瓣儿……
    她的唇边浮着浅笑:“二姐姐仅凭几面就对那个祁三公子情根深种,对其品行却根本不了解,能在未嫁之时看清他的真实面目,总好过进了门才发现所托非人的好。”
    “夏娘子莫不是心有感慨?”
    一个清泠泠的声音隔着花窗传来,夏莳锦望向那边时,只见一片粉裙掠过,人影很快便从花窗移到了月门前。
    是姜宁儿。
    四目相触,姜宁儿笑笑,问道:“今日是我最后一回来府上为夏老夫人施针了,不知夏娘子方不方便请我进去坐坐?”
    经过这一阵子的施针,祖母的身子的确已经有了明显的起色,是以眼下的姜宁儿,夏莳锦倒更看重她的大夫身份。是以即便猜到她可能会聊一些自己不喜的话题,夏莳锦还是给了她最基本的尊重,准许她进自己的小院儿。
    这是姜宁儿来安逸侯府无数次后,头一回进倚竹轩,她先是四下扫量一圈儿,最后不解的问:“夏娘子的院子里并没有一棵竹子,为何却叫倚竹轩?”
    “姜大夫当真只是为了聊这些才过来的?”夏莳锦笑吟吟看着她,话意里却有揭穿的意思。
    姜宁儿便即敛了面上的笑意,也不再寻摸寒暄的话题,“你已想起我是谁了?”
    夏莳锦微微颔首承认。
    这是两人在姜宁儿第一回施针完夏莳锦送她离开祖母的院子,问她可曾在哪儿见过之后,第二次私下里说话。
    夏莳锦那日便想起了姜宁儿是谁,可她并未再对姜宁儿说过什么,就似完全未想起来,完全当作没有瓜葛的陌生人。
    知道她已知自己是谁,姜宁儿倒是省了些口舌再自我介绍,有些自嘲地笑笑:“既然你想起我来了,我也就直说了,今日是表哥让我帮他给你带一封信。”
    说罢,姜宁儿将药箱放到石凳上,从里取出一个薄薄的木函来,递给夏莳锦。
    这木函正是当初夏莳锦与贺良卿书信往来时用的那一只,两人手里各有一把小钥匙,旁人便是拿到了它也打不开。
    然而夏莳锦却根本不接,反问她:“姜大夫,据我所知你是喜欢你表哥的?”
    姜宁儿微微一怔,随后觉得这个也没什么好瞒的,便点头认了。
    夏莳锦再问她:“那你为何还要帮他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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