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这三天里,安柚担心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她很满意。
胡易禾是个很讲礼貌很客气很有边界感的新居民。
没有坏习惯,没有搞破坏,没有影响别人。
然而,到了第四天,安柚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胡易禾太讲礼貌了。
他不仅在日常用语上礼貌,他还在生活习惯上礼貌,他甚至在「待在哪里」「什么时间干什么」都异常的礼貌。
如果安柚和苏红在客厅,那么,胡易禾就一定会在客厅。
如果安柚和苏红在各自的卧室,那么,胡易禾一定会在他自己的卧室里。
如果安柚和苏红在客厅聊天,那么,胡易禾一定在旁边默默地坐着。
偶尔眨一下眼睛。鲜少接话,像是一个会喘气的摆件,静静地摆在那里。
无论哪一餐,如果安柚和苏红吃饱了,他立刻会停下筷子,不再吃第二口。
无论在何时,如果安柚和苏红不睡觉,他就不睡觉;如果安柚和苏红不起床,他倒是会起床,但是他不出屋,干等着。
此时正逢假期,安柚没了学校的管制,赖床到日上三竿是基操。而苏红,凡是不工作的日子里,都比安柚还懒,一向是指着安柚伺候她。
母女俩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赖半小时床,刷刷手机,追追剧。十一点才慢悠悠地打着哈气伸着懒腰从卧室出来。
忘记了家里还有一个人。
还是安柚最先想起来胡易禾这档子事,她吸着拖鞋,咚咚咚敲胡易禾卧室的门。
胡易禾拉开门,神色如常,温和地说:“中午好”
安柚焦急地问:“小禾,你吃东西了吗”
胡易禾摇摇头。
安柚的小心脏咯噔一下。
这下可把她吓到了。
天呐,这跟虐待人家有啥区别?
安柚现在觉得自己就是那个《雾都孤儿》里故意只给小孩一勺饭的黑心肝厨子。
她趁着早饭,在桌子底下猛戳老妈,示意老妈去说。
苏红组织了一下措辞,开口:“小禾”
胡易禾停下筷子,问:“什么?”
苏红跟安柚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说:“小姨这里就是你的家。你以前在青市怎么过得,你在这里也咋过,不用太顾及我们”
胡易禾看看苏红,又看看安柚,须臾,说:“好”
晚上,安柚心有余悸。她脑中挥之不去胡易禾不吱声不吭气一直饿到中午站在门口朝她摇头的模样。
临睡前,她左思右想,还是从床上爬起来,把自己的零食盒装满,昨天买的零食能塞的尽量全赛进来。
安柚抱着零食盒敲胡易禾的门。
敲了三下,房间传来响动。胡易禾走过来,把门打开。
一股冷风猛地刮过来。
他,居然在开窗通风?!
安柚刚洗过澡,身上还残留水汽。寒意凛凛,她难以自控地哆嗦了一下。
胡易禾往前站一站,反手将门关上。
温度霎时回升。
俩人之间距离缩短。
胡易禾身上的洗衣粉味道又钻进鼻腔,香味混着寒气。长廊灯光昏暗,她站在他的影子里。
她无来由地感到压迫。
安柚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
胡易禾看着安柚的眼睛,问:“什么事?”
安柚把零食盒递过来,说:“屋子里备点干粮,饿的时候吃一口”
“谢谢”胡易禾没有反应太久,他伸手,接过零食盒。
安柚的手不小心碰到胡易禾的手。
他的指尖有些湿漉,像是前一秒才被湿纸巾擦拭过。
安柚呆怔一瞬。
他刚刚在擦桌子?开着窗户擦桌子?
手不会被冻疼吗?
她瞟一眼他的手。
青筋凸起,骨节泛红。
安柚条件反射地感觉自己的指骨也在疼。
胡易禾拿着零食盒,站在原地,低头,看着她。
安柚回过神来,朝胡易禾笑笑:“晚安”
“晚安”
胡易禾看着安柚关上门,几秒后,也走回房间。嘭,关上门。
从床旁边的地板上,捡起裹着乳白色粘稠液体的湿纸巾团,丢到垃圾桶里。
哗啦,床上的画本翻过去一页。
胡易禾将窗户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