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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是毒酒,就不请你喝了。”魏延山拂袖,气度从容,只是面有金纸之色,唇角渐渐溢出一缕鲜血,他擦去后,山风忽起,两鬓飘摇,回头看着人群,萧晴雪对这个人恨之入骨,仇恨的看着魏国公。
    “听说火炮是龙威小将军所制?”魏延山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龙威小将军,他转过了头,看向周绪。
    “她特意为攻打你准备的,最后一击如何?”周绪道。
    魏延山擦掉唇角鲜血,雪白的衣袖已经被血染红,他道:“比你强多了。”
    周绪反而笑了起来。
    魏延山饮下最后一杯毒酒,长袖盈风,巍然不动,他轻扯嘴角,自知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稚子抱金,行于闹市,自招祸难。”
    周绪将刀横放膝上,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女儿,知道魏延山说的是什么意思,火炮这样的利器掌握在一个人的手中,很有隐患,魏延山眼光毒辣无比,口中之话更是如黄尾针般,一举刺中要害。
    周绪摩挲着泛旧的香囊:“那要看她是谁的稚子。”
    “皇权之下,谁都是蝼蚁。”魏延山轻咳一声,死到临头了,他的眼中却满是讽刺和看好戏的挑拨。
    周绪双手笼袖,他笑眯起眼睛:“她就是皇权。”
    魏延山冷笑:“人心难测,后患无穷。”
    周绪笑道:“人生不过百年,我的谋划足够我的夫人和女儿百年无忧就行,后面的事谁也不知道,说不定,以后的以后,连皇帝都没了。”
    魏延山皱起眉头:“你失心疯了不成。”一个国怎么可能会没有皇帝,心肺剧痛下,魏延山眼前一阵发黑。
    “没有疯。”周绪心情很好,道:“这是我夫人曾经说的。”
    魏延山习惯性的想冷笑,却没了力气。
    他这一生善玩弄人心,攻于权谋,话里诡异多端,魏延山闭上眼睛,可没人知道,当年他对幽州王妃说的愿以皇后之位以待是真的。
    现在再说,就是自取其辱了,魏延山不可察的自嘲笑笑,慢慢低下了头颅,彻底没了声息。
    周绪看着哪怕死也是华服正冠的魏延山,背手而立。
    良久,他才嘀咕一句。
    “忘记和你说,夫人现在是我的皇后了。”
    周绪语气遗憾,面色却不加掩饰,快意至极,哪怕魏延山死了,他也能在他坟头唠嗑几句。
    “不用觉得自相惭愧,毕竟,你本就比不过我。”
    山风寂寥,帝王的私语无人听见。
    第350章
    “报!太原大捷!太原大捷!”
    随着太原攻陷的消息传来, 长安又陷入了沸腾,人人争相传送喜悦,也令朝内所有人精神大振, 周慎之拿到军报后就送给了阿娘,与军报一起到达的还有女儿的书信。
    萧洛兰一一展开, 眉眼舒展, 瞬间露出一个笑容:“慎之, 坐。”
    周慎之在阿娘旁边椅子上坐下, 他同样十分高兴, 阿爹带着大军得胜归来,周慎之与有荣焉,大周的心患已除,剩下的还需好好安抚一下太原, 将它收纳回来。
    “真好, 你阿爹和你妹妹就要回来了。”萧洛兰彻底安心了, 不然她老是念着这两人, 现在回来就好,她笑道:“说不定在路上就收到你和青妩的喜事了。”
    被阿娘打趣,周慎之黑脸一红:“青妩她中午本来想和母后一起用膳的,结果,最近几天不知怎么了,呕吐的十分厉害, 她担心在您面前出丑, 于是今天就没来。”
    萧洛兰一早就知道了这个事, 没想到慎之还要再解释一下, 她道:“来不来我这无碍的, 反倒是你, 要记得多关心青妩,孕吐之人一般喜欢吃些酸梅橘子,你让东宫里的厨子多做些清爽小菜和开胃点心。”
    “我记住了。”周慎之受教:“等今晚回去,我让太医再把把脉,青妩对这一胎看得太重了,食欲减少之后,时常心绪不宁,我会安慰她的,阿娘放心。”
    和阿娘说了一会话,周慎之才离开,萧洛兰想了想,下午的时候带着冬雪她们去了东宫,看了看青妩,也安慰了一番。
    万载雪被皇后娘娘召见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时刻,他没官职,白身一个,恰逢散朝,中书舍人兼翰林学士的陈情看见他,对他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后带着一众翰林人员离去,陈情是萧氏门生,翰林院内诸多人员皆是南方文人,离得远了,还能听见几个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究其根本原因是他最近几月受到了皇后娘娘的召见。
    意味着他要青云直上了,难免有嫉妒之人。
    官场,从来都是尔虞我诈。
    万载雪从容不迫的走进皇宫,他从市井民间已经听说了太原大捷的事,这次皇后娘娘召他进宫难道是为了写贺词?
    等万载雪拜见皇后娘娘后,才发现她身边有一个眼熟的妇人。
    “金夫人?”万载雪惊讶道。
    “是我。”金荷婉承认了:“娘娘说你才情好,人品好,我装作普通妇人试探了几次,万先生,果真品性高洁。”
    金荷婉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去试探万载雪了,得知一个从未见过面的村妇来访,万载雪还是接待了,几番谈话下来,金荷婉发现万载雪性情颇对她胃口,对他的印象自然也就改观了。
    “万先生勿介意。”萧洛兰道,顺便让人给万先生看坐。
    万载雪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金夫人来找他时,他只当她是想让他点评诗文的妇人,不得不说他是十分惊喜的,平民百姓识字的不多,妇人识字就更少了,更别提还能出书成册,后来得知她就是最近书坊里小有名气的杂书作者,观看书里内容,多是前朝战乱时发生的事,对金夫人的经历有了几分猜测,更加佩服,心里已经将其引为知己了。
    圣人曾言,有教无类,任何人都可以习圣人之言,晓圣人之理,男子可以,女子当然也可以,他的言论离经叛道,屡次被驱逐,万载雪已经习惯了。
    可在皇后娘娘和金夫人这边,他的这种想法理念却得到了她们极大的欣赏和支持。
    “草民自觉没什么特殊的,能让娘娘和金夫人另眼相看。”万载雪恭敬拱手,道:“若有用得着草民的地方,草民万死不辞。”
    萧洛兰对万载雪也同样很有好感,他是萧洛兰第一个遇到的愿意为寡妇乐户讲课的读书人,乐户在前朝是最低贱的籍贯,良贱不可通婚,违者是犯法的,万载雪和她以前遇到的读书人都不一样,萧公的学院,女郎若想进去,非身份惊人显赫才可,一般人根本进不去,远赴边塞的狄老夫人,萧洛兰同样敬佩,但万先生这种俯身弯腰,没有性别之分的做法更让萧洛兰心有感触。
    萧洛兰温声道:“只是想让先生在长安多留几年,若时机合适,以后在我们筹办女子校院时充当顾问,不过这事要花费很长时间,若先生志不在此,我也不勉强。”
    万载雪被娘娘的话震惊了一瞬,而后,他郑重俯首道:“草民愿为娘娘解忧。”
    他站起身时,充满了豪情:“草民听闻朝廷下令欲在各大州建造州府县学以及诸多贡院,此令是科举翻天之变,俗话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相信过不久多久,大周人才会如春雷之笋,纷纷冒土而出,足以媲美将相辈出的黄金台。”
    “娘娘的想法前所未有,届时可先在富裕繁华地界大力推行女子私学,最好多多益善,一般世家大族都有自己的私学,现在女郎私学多为闺训,在草民看来,可以逐渐添加圣人之书,知书明理,崇德向善,不仅可以让贵女受益,也可惠泽身边女婢奴仆。”
    “圣上,娘娘英明。”万载雪往外拱手一拜:“若有女婢攒足了银钱,脱了贱籍后,她的学识亦可传授给下一代,等私学林立后,娘娘再慢慢推行女子官学,循序渐进下,无论哪方的阻力都会小很多。”
    “此乃草民拙言,一切还需要圣上和娘娘的定夺。”万载雪深躬身道。
    萧洛兰听完,愈发觉得万先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人品好,才情高,又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她脑海里只有一个草稿,如何做还需要好好商量规划一下,想也知道这事要花很长很长的时间,可她和女儿既然都在这个世界了,总想留点痕迹下来,深宫无所事事,她更愿意把精力放在自己喜欢做的事上,无论成与不成,总要先试一试再说。
    “先生大才。”萧洛兰赞道,她会尽力而为的。
    万载雪离开皇宫的时候,难得的面带笑容,在路上遇到了廉大人的马车,他连忙避让,廉世清撩开车帘,望着最近几月风头很盛的前朝落魄诗人万载雪,皇后娘娘经常召见他,便笑着请他上车一叙,万载雪摆手拒绝 。
    廉世清摸了摸胡子,皇后娘娘已经很久没有召见自己了,他想了想让家仆去往广陵催催阿兄,岭南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不论什么消息都送过来一些。
    日子很快到了三军凯旋的那天。
    烈阳高照,锣鼓喧天。
    周慎之带领着文武百官在城郊迎接胜利归来的父亲,他的神色在日光下愈发庄重,直看到身穿黑色铠甲的父亲后,在一声声欢呼的浪潮中,周慎之露出一个笑容,而后很快收敛神色,严肃的迎接阿爹。
    萧晴雪骑在马上,听着周围的欢呼声,心里喜不自禁,她站在阿爹身后,隔着金犇,对着阿兄眨了一下眼睛。
    周慎之看到了,等到阿爹群臣接见完毕,往皇宫走的时候,他寻了个空走到阿妹那,还未说话,就听见了妹妹的道喜声。
    “阿兄,我是要当姑姑了吗?”
    周慎之轻咳一声:“嗯。”
    萧晴雪感觉蛮奇妙的,她还是第一次当姑姑:“嫂嫂喜欢什么,等会我去看她的时候,带些礼物过去。”
    “一些书画就好了。”周慎之笑道:“看见你来,她肯定非常高兴,阿娘和她已经在宫门那边了。”
    萧晴雪听了加快脚步,迫不及待想见到阿娘了,拓跋木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跟随在她左右,周慎之看了一会拓跋木的背影,发现妹妹时不时的就和他说笑,拓跋木低着头,眼神专注的看着阿妹。
    他没由来的叹了口气,其实长安里也有不少优秀的小郎君,但如果妹妹真的喜欢阿木,他也不会阻挠,就是,想到阿木迥异中原的发色瞳色,周慎之总觉得阿妹应该有更好的选择,也不知是不是最近要当父亲的原因,周慎之总会联想到以后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样子的。
    他乱想了一会,跟上阿爹。
    萧洛兰见到凯旋而归的周郎,面上泛起笑意,周绪看到夫人,立刻上前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起回宫,宫里的庆功宴盛大隆重,萧洛兰坐在周郎身边,听着底下群臣的恭贺。
    盛宴一直持续到月中,才散开。
    太液池。
    周绪泡在温暖的水池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半眯着眼睛,水雾缭绕间,萧洛兰摸了摸周郎眼下疲惫的淡青色,有些心疼。
    “有点累了。”周绪握住夫人的手,亲了一下,顺势让夫人坐好,他身躯高大,微弯腰时,足以将夫人完全笼罩在他怀中,可他的头颅却低的很低,执意的往夫人怀中湊去,像一头猛兽拱着自己的窝,充满了放松和眷念,最后将头放在夫人的肩颈处,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萧洛兰的心忽的就软的不成样子,她脸颊微红,撩起水波将热水淋洒在周郎的发间,一点一点梳理着他的头发,用指尖给他按了按。
    刚按没多久,手就被周郎拿下来了。
    周绪摸着夫人的手腕:“手酸不酸?”
    “这么点时间酸什么,冬雪经常帮我按摩。”萧洛兰的腰被他箍的紧紧的:“我给你多按按,这样可以缓解疲劳。”
    周绪放下手,闭上眼睛,闻着夫人身上的香味 ,收紧手臂,和夫人说话:“女儿这次立了很大的功,上战场临危不惧 ,有我当年风范。”
    萧洛兰笑了:“你别给她贴金了。”
    她现在也不是刚入这个时代的时候了,年轻时候的周郎哪怕没见过也从侧面了解了不少,万军丛中取人头是寻常事,女儿怎么样也和年轻的周郎搭不上边。
    周绪看着夫人,她如云的乌黑长发在水面上沉浮不定,玉容水汽朦胧,笑颊生晕,眼波流转,就这样满怀爱意温柔的看着他,周绪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立刻精神起来,吻了过去。
    一直到床上才歇下。
    萧洛兰脸红的不成样子,两人气息缠绵在一起,半干的长发凌乱,帷幔遮掩下,周绪爱怜的摸了摸夫人的脸颊,又亲了一口,萧洛兰连离开一步也不能,实在是太粘糊了,周郎不在时想念他,如今回来了,粘糊起来又没完没了,她拍了拍腰间的手臂,满是心安,和周郎说起了她近期做的事,夫妻俩话家常。
    等她说完,萧洛兰抬头一看,周郎竟是睡着了,屋内暖风香薰,这人睡得极沉,萧洛兰听见了周郎喉咙里发出的轻微呼噜声,她贴近周郎胸膛处,听见了厚重的心跳声。
    萧洛兰听了一会,渐渐也睡了过去。
    次日,萧洛兰起晚了些,周郎则早早就上朝了。
    “阿爹也太辛苦了,当皇帝也不容易。”萧晴雪道,她陪在阿娘身边,在吃冰乳酪,一边吃一边感叹,她现在万事不愁,一天天过的舒心极了,得知阿娘做的事后,竖起了大拇指。
    “阿娘厉害。”
    “现在只是一个想法,要等实施还得不少年呢。”萧洛兰道,又想起了岭南的事:“也不知罗郎君和李大夫他们寻找的怎么样了?”这几乎成了萧洛兰的心病,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烦恼忧心。
    “肯定在找着呢,阿娘你也不要太心急了。”萧晴雪道,喂了一口给阿娘吃:“冻好的奶酪里加了蜂蜜和水果,像不像在吃冰激凌。”
    “你和阿木怎么样了?”萧洛兰咽下去,她发现这次回来,阿木和晴雪之间似乎有变化了。
    萧晴雪眨巴着眼睛,支吾了一阵,假装镇定道:“没怎么样啊,他现在在追我呢。”
    萧洛兰见女儿耳朵有些红,了然了,她揉了揉女儿的头发:“你喜欢就好。”
    中午时分,周绪带着人大步而来,萧洛兰起身迎接,看见周郎身后的人时,愣住了,廉世清身边还有一个风尘仆仆,面容沧桑的中年人,赫然就是罗金虎。
    与去时相比,罗金虎老了很多,他跪趴在地,激动的流泪,大拜道:“草民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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