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之人,融不进这处喧闹,任展天大婚,本是该喜,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正当骆雪沉浸在哀愁之中时,任展天从正厅里的小门缓缓走出,那身喜袍,是出自骆雪之手,覷见此景,泪水一股脑儿的涌上骆雪的眼眶。
看着任展天朝自己一步步靠近,她的心跳彷彿停止在这一刻,直到任展天稳稳的站在面前,扬起一抹温润淡笑,大手微啟,摊在骆雪眼前,示意骆雪将手交给他。
一身有如暖风闲静优雅的姿态,暂停了骆雪的思考,她愣愣的举起手,准备放在任展天掌上时,另一隻手却抢先搭上了任展天。
「对不住,我来迟了。」属于女子的娇柔嗓音,虽然面容被红纱遮住,但她听得出,这人是柳飘韵。
「无妨。」只见任展天牢牢握住柳飘韵的纤手,引领柳飘韵持续往前,直到站在大厅中央,不知何时,所有掠虎寨的人站在两旁,厅堂显得热闹非凡,但骆雪仍是佇立在门外,无声覷着这一切。
并肩的两人,随着陆然的嗓音,接连完成拜堂的程序。
「送入洞房。」最后一声响起,代表他们俩已成夫妻,从此之后,任展天不会再守护着她,他有了另一个更该真心对待的女子,思及此,一阵庞大的心痛攫住骆雪。
新婚的两人在眾人的簇拥下缓步踏出,这时一隻素手挡在任展天之前,竟是骆雪,大家皆是不可置信的望着她,骆雪颤抖出声,「我们……」
「先送飘韵回房。」任展天打断了骆雪的话语,先嘱咐采儿将飘韵带离,其馀的人也看出气氛不对,陆续退开,只留下骆雪和任展天。
「有什么事吗?」依旧低沉的男嗓,却带着疏离,骆雪与任展天对望着,她已看不见任展天眼里,还有任何对她的情感,骆雪登时无语,内心满是苍凉。
不待骆雪开口,任展天率先说道,「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
听见此语,骆雪不由得退了两步,是的,如今她已经亲眼覷见他得到幸福,得到终生伴侣,她也应该死心才是,但她抡紧衣裙,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谁可以告诉她心中的不甘是从何而来?
任展天不再多做停留,迈步经过骆雪身旁,清淡的柔声语调,击碎了骆雪的所有理智,「而且是你,亲手造成的,你没有反悔的资格。」
珠泪随着脸庞滑落,骆雪突感全身的力量彷彿被掏空一般,扑跌在地,双手撑着地面,泪水转而落在地上渲染成圈。
「啊!」一声惊叫划破黑夜,骆雪倏地坐起身,胸口不断起伏,额边满是冷汗,绣枕被骆雪的眼泪给染湿,她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处在偏楼之中,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个梦。
却是个再真实不过的梦。
骆雪屈起双腿,把螓首埋在两腿之间,梦中的感受万分清晰,深深刻印在骆雪的心头上,那化不开散不去的,是她的悔恨。
明日才是真正的大婚之日,她一直以为,自己有成人之美的胸怀,明日之后,所有的爱恨嗔痴,会随着时间淡化,变成一缕轻烟逐渐消散,她会遗憾,但不会后悔。
而今看来,她错了。
骆雪覷向窗外,现下的时刻已近天明,她忽然翻身下床,坐在书案前,执起笔,写满一张又一张的信纸,而后封成三封书信,分别是给任展天,齐渊和映露。
接着搁下毛笔,她俐落的打开衣柜,收拾着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换上那日她初至掠虎寨的衣裳,掛上鸳鸯玉珮,窈窕身躯站在小屋门口,有着坚决。
梦里的任展天说的很对,她没有反悔的资格,所以她不会阻止这场婚事,但她没办法继续待在掠虎寨,她已经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于是她决定离开。
骆雪走至马厩前,看着皆已沉睡的马儿,要是贸然惊醒牠们,她便很有可能走不了,步伐一转,骆雪来到寨门附近,她打算趁寨里的人开始忙碌婚礼事宜时悄悄离去。
不一会儿,各处传来人声,时机已臻成熟,骆雪猜想现今山脚下的守备应当不会非常森严,她徒步下山。
可骆雪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入立于山峰上,独身眺望的那一人眼里。
一路上,骆雪都没有遇到任何的侍卫,心中虽有疑问,但她以为,大家都回到掠虎寨观礼,她加紧脚步,必须趁此机会脱离掠虎寨的守卫范围。
走走停停,兜兜转转,骆雪很快就察觉自己迷路了,眼前的山林每一个方向看起来都极为相似,她又不敢留下记号以免被追上,她只能继续走着,她不敢停,她不能停。
骆雪凭着记忆,分辨每一条路的不同之处,当她看见两棵缠绕成一体的树木时,她就明白她又绕回来了。
一个时辰过去,她还是无法找出正确的道路,骆雪内心不免有些焦急,随着时间不断消逝,情势对她越发不利。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站在这棵树前,骆雪的心中被沮丧给填满,难道连老天爷都不许她逃避?
「不行!我不能妥协,我一定要走出去!」骆雪摇了摇头,将脑海中负面的想法甩去,她转过身,准备从头再来一次。
这时却看见远方有一个人影漫步而来,两人眼神交错,距离虽远,但骆雪再也移不开她的目光。
与梦境一般,他停驻在骆雪面前,只是身上穿的不是喜袍,而是一如往常的墨黑衣衫,手掌平举,一脸高雅轻笑,「此处佈有迷阵,没有人领着,你就算走到天黑也走不出去。」
前方的面容逐渐变的模糊,骆雪感觉到有一道水雾遮蔽了自己的视线,脚下莲足往后退了两三步,直到撞上树干才停下,心中那抹决绝好似逐渐融化瓦解,「寨主,你怎么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