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就不跟毕良费这么多话。
敲敲门,开门的是个老者,“请问您找谁?”
“我找李公子,听闻他病了。”
老者甚是和蔼,尽管对着活像乞丐上门的屠云,仍保持着礼仪风度,“主子交代过,探病就免了,天冷,小相公回吧。”
显然,不管是谁老者都是这样的说辞。
难怪毕良听到李酡颜就两眼放光,敢这么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的人,必然是不把任何人都放在眼里了。
对这样斯文有礼的长者,屠云尊敬道:“麻烦您通报一声,就说是县太爷屠云。”
老者犹疑片刻,“烦请您稍等。”
门又关了,老者进入二堂主楼,站在门口通报。
亓官正好在房中伺候,听到是屠云,立马对床上半躺的李酡颜说:“这人脸皮可真厚,我去把他轰出去。”
李酡颜脸色苍白,握拳,温吞咳嗽两声,“让他进来吧。”
屋外老者听令就走,亓官只能暗暗生气,不敢在主子面前发作。
屠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李酡颜能见她,纯属胜在心态好,他给闭门羹,她就走,不过就是走了几步路,没什么损失。
“吱”门开了,老者请屠云进去。
屠云跟着老者往里走,院落宽敞整洁,建造与京城有些相似。
垂花廊檐,屋角如鹏鸟展翅,大张大合,气势磅礴。晚霞从镂空的雕花墙洒在衣服上,一晃眼像是回到盛京那般。
“这房子什么时候建的,真漂亮。”
“李公子画的图纸,让工人这么建造的,很多人都说好看。”
“李公子擅丹青?”
“是啊,我们窑场的瓷器都是他出的图样。”
“这么说,李公子还真是个奇人。”
老者将他送到门口就离开了,屠云自己敲门,亓官脸带怒气开门。
“小哥,不用这么苦大仇深的吧。”她又没招惹他。
亓官“哼”一声,“主子等你呢。”
说完亓官也出去了,屠云往里走,先赔礼,“害李公子招了病,实在不好意思。”
李酡颜目光淡淡掠过她的手,“空手来的?”
屠云一囧,呵呵憨笑,“李公子家财万贯,什么都该有了,犯不着惦记一颗白菜吧,而且那还不是我的。”
“俸禄该发了吧,想不到县太爷如此小气,看来不可深交。”
屠云被反将一军后突然抬眸,仔细看了看床上人。
这人不光长得漂亮,浑身一股高人一等的书卷贵气,非是他姿态拿的高,而是太美好,让人有距离感。
“李公子是京城人吧?”这个蛮夷之地养不出如此秀质仙品的人。
“去过而已。”
“应该很喜欢吧。”
“谈不上。”
这个回答让屠云产生好奇,他分明是喜欢的,不仅房子建造与京城相似,屋里用的熏香也是京城的特制檀香,能安神助眠。
不过承不承认都所谓,跟她暂且不相干。
屠云坐在桌边,自己倒了一杯茶,低头一闻,也是京城出的红茶。
“茶不错。”
“一斤二十两。”
他不说还好,一听到这么贵,屠云说什么也得尝尝,来北襄之后,成天尽喝白水,一点茶味都没碰过。
从前不稀罕的,现在都成了遥不可及。
“其实按李公子的身体,住在京城也好,那边气候温暖,风水养人。”
“县太爷从京城来的吗?怎么如此清楚。”
“是啊。”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京城人?”
“祖籍是京城,不过这些年一直在外面跑,没怎么长住过。”
李酡颜微微转头,琥珀色的眸子静若冬冰,“京城的人一般都不愿意来这里做官,县太爷怎么跑这里来了?”
屠云自顾自喝茶,并未发现他转了头,一口苦涩,二口甘甜,越喝越上瘾。
“家里出了点事,想躲躲清闲。”
“县太爷今年多大了?”
屠云喝的太急,一下烫着了舌头,她吸两口冷气,说:“十九”
“莫不是家里使了银钱?”十九岁的年纪,不可能入仕为官,除非是家里大富大贵,又或者深耕有功被推荐成官,但看屠云的做派和年纪,两者都不像。
“李公子貌似对我很感兴趣。”
屠云忽而反问,笑吟吟望去,两眼抖着狡黠的光辉。
“您是县太爷,鹿灵县最尊贵的人,我好奇难道不应该吗?”
“应该,不过问及年龄就有些过了头。”屠云故意逗道:“看李公子房中摆设,没有一件女子的物品,应该没有娶妻吧,难道有断袖之癖?”
“咳咳咳..”李酡颜忽然呛咳起来,脸随之泛红。
“不必慌张,我没其他意思,也没所谓。”屠云拨茶轻笑,“李公子秀色可餐,如果真瞧上小爷,还是我赚了。”
李酡颜强稳呼吸,虚弱讥笑,“县太爷一向都这么自恋吗?”
屠云又倒了一杯,玩味转着茶杯,“也不经常,对着好看的人,不论男女,总喜欢撩两句。”
“什么意思?”
“嘴贱呗。”
时候不早,屠云放下茶杯,“不打扰李公子好好养病,我们有缘再见。”
李酡颜不知为何心有不甘,总觉得被他占了便宜,还被他愚弄了。
“亓官,将花销账目拿进来。”
亓官在门外应了一声,随后拿来账簿,“主子。”
“算一下,这段时间给县太爷花了多少银两。”
“好嘞”,亓官从袖子里拿出只有手掌大小的金玉算盘,噼里啪啦一通盘算,“一共三十七两。”
“县太爷听到了?”李酡颜靠回软枕上,脸颊红潮尚未退尽,淡淡胭脂色飘在颧骨上,白里透红,“县太爷应该不会赖账吧。”
屠云嘴角抽了抽,这人脸变得也忒快了。
付完钱,亓官笑得合不拢嘴,屠云深吐一口气。
早知当初就不该来,眨眼又成穷光蛋了。
屠云两袖空空回到县衙,又盘算何时才能拿到俸禄,四十两银子转眼就剩下三两,勉强能熬过剩下几日。
北襄郡飘起了鹅毛大雪,一落就是好几日,皑皑白雪覆盖了青灰瓦,冷冽的寒风吹得窗棂直哆嗦。
屠云一连好几日都没出过门,最多就是到门口买两个馒头,偷点毕良的大酱,勉强度日。
“大人,有客到。”
“谁?”屠云头发蓬乱,满面油光,在床上一动不动。
毕良激动地答:“是殷家二公子。”
“让他滚。”
“大人,殷家来求见,您好歹给个薄面。”
屠云想了想,“那你去问他来干什么?”
“好,我这就去。”
毕良还没出门,衙门口的鸣冤鼓就“咚咚咚”震起来,屠云紧忙棉被蒙头,降低噪音。
“大人,大人?”殷施琅身披白貂大氅,怀里抱着毛茸茸的爱犬,直接走到后院来。
毕良一出门,撞个正着。
“不知道殷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呵,典史难道没听见我敲了鸣冤鼓么?来衙门自然是请县太爷来主持公道。”
一听是正事,毕良又折返回房,对床上不屑于露头的屠云说:“县令,有案子。”
“什么案子?”
毕良声音猛然一停,刚才没来得及问。
“县太爷好大的架子啊,这大白天竟然在房中酣睡,不为百姓伸冤。”说完间殷施琅已经进了屋子。
屠云不耐烦坐起来,披着被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惺忪道:“请殷公子到公堂等候,不然休怪本官先赏你三十大板。”
殷施琅“哼”一声,捋着怀里的狗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