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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颖报案之后便径直回了家。
    她早早躺到床上强逼自己入睡,试图在休眠中平复悲慌心情,翻来覆去一整夜却都是睡不着,有几次好不容易困到要闭眼,原先空空的脑海中便总会映出个周言看着自己邪笑的画面,唬她惊出一身冷汗,精神由是亢奋失常……就这样闹了一宿,彻夜难寐,到了早上便顶着双大大的熊猫眼到饭厅与孩子们共进早餐,面苍白而气血差,连才刚上二年级的女儿程思晴都察觉到了她状态不对。
    性格单纯的女儿不停地问候她,对她嘘寒问暖,给足了她关怀和关心。
    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这话讲得却是不错。周颖把程思晴抱在怀里吻住她的额头,被那小女孩嗲声哄了一会儿就喜笑颜开,忙将泪藏于眼角不敢再往外流。
    彼时她的儿子程思宇也坐在同一张饭桌上吃饭,却是不会像程思晴一样在她面前卖萌讨欢心,而是冷着眼单刀直入开口发问:“妈,你从昨天开始状态就有点奇怪,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有遇到什么困难需要我们帮忙吗。”
    周颖不敢把事情真相讲出,只撒个慌说她最近肠胃不舒服吃点药缓缓就好,程思宇便也就不再多加追问什么,吃完早餐后便就回房练琴,生性喜欢黏着哥哥的程思晴便也跟着他入房间玩耍去了。
    没了贴心小棉袄的抚慰,方才心情稍有纾解的周颖一时又陷入了万分的悲痛与纠结中。
    时间一分一秒不停地流逝着,既不会为快乐时光稍做停留,也不会略过悲痛的瞬间,一切的一切都必须由亲历者承担着一步步负重前行。
    若不是顾及上有父母下有儿女需要她负担起身为女儿和母亲的责任,周颖早就想自尽以图解脱了……周言向来被她所信任、亲近,他一直对她存有狼子野心还强奸了她,不堪之事在她心中留下的阴影实在太重,重到足以轻易压垮她的脊梁和身躯,重到可以随便摧毁她的意志和观念,令她心中生出了些许怀疑人生意义的声音,愈发感到无助与揪心。
    所幸很快便有好消息传来。
    刚过八点,周颖就收到了警局发来的消息,只称周言已投案自首——此时距离她报案还没超过一天时间。
    庆幸之余周颖却又感到有些心慌,只因她并不太敢相信那疯子弟弟会轻易就束手就擒……原先预想中报案后谣言四起害她名声受损的情况并未发生,警局按她的要求对此事进行了低调处理,竟真就把事情办得十分隐秘妥当,以致于她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得知此案事宜。
    她走到了楼顶天台的护栏边,张目眺望着远方,回忆着过去,畅想着未来,不住叹息。
    瞒得过父母和孩子,总还是好的。
    她总喜欢一个人承受住所有的糟糕事情。
    然而一切都发展得太顺利,却也让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按理说像强奸这样重大的犯罪,警方理应会进行走访问证以取得足够的证据为犯人定罪,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向她的家人朋友说明相关情况才对……可现在警方却对她说犯人已经认罪无须再多收集证据,并宣称只凭一管精液就能给周言定罪,甚至不需要她去做医院检查出具伤情鉴定。
    未免太过荒唐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周颖心里有惑,细想下来便觉有许多蹊跷。
    正愁不知如何应对眼中情况,她想起了自己的闺蜜、公司法务部的好友姜欣,便打了个电话过去寻思着要向对方咨询一些法律问题。
    她想:“同龄人朋友中,结识多年的姜欣总还是靠得住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对方在她拨号的十秒内就接起了她的电话。
    手机那头传来的是一阵充满兴奋与激情的声音,“嘿,颖宝!几天不联系我你偷偷跑哪玩去了?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请假出国旅行,你这也太不够朋友了吧?”
    周颖闻言脑子有点懵。
    “请假出国旅行?什么时候的事……”
    “对呀,六天前你向公司提交了放年假的请假申请,说是要去M国旅游,难道你忘了?这事当时还闹得沸沸扬扬呢——毕竟高管临时申请放年假的事可不常见……那天咱公司的老姑婆董事长还闹了脾气大发雷霆,在办公室里跳脚骂你骂了一整天,说你不负责任不会顾全大局害得公司运营停摆,整层楼的人可都听得见。”
    “我根本就没提交过请假申请表……”
    “你是直接把电子版的请假申请表发到老姑婆那去了,现在怎么说没提交过?”
    “怎么会这样,怪不得我失联这么多天身边的同事朋友都没人察觉到我出了问题,唉……”猜出这是周言耍的把戏,周颖只觉头痛欲裂,整个身躯都失了力气瘫软倒地。
    “颖宝?你怎么了?听你的声音好像你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姜欣,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诶!颖宝你竟然叫我全名了耶,真是少见,是什么重要的事要本大姐出马帮忙?你尽管提。”
    “我……”回想起前几日的不堪,周颖不能似姜欣那般以一种乐观心态与人交谈,她几欲涕泪横流,却仍尽力收住喉间哭腔,“我有个朋友最近被人强奸了,想找你咨询一下法律问题,不知你方不方便提供一些帮助?”
    说完这话她的喉咙便忽地哽住,因感到害怕和悲痛而流下的泪水也溢了满面。
    这是她第一次在熟人面前提起这桩祸事,她知道,从此开始事情将渐渐再也瞒不下去了。
    那言一出,与她通话的姜欣说话语气都变得震颤起来:“你……你说的那个朋友,该不会是……算了算了,是谁不重要……你,你告诉我具体案情,我帮忙帮到底,定会还你朋友一个公道!”
    周颖神智已有些恍然。
    她说:“犯人应该已经被立案抓捕,我朋友作为受害人却不了解案件处理进程如何……不知道你能不能通过律师的内部渠道了解一下相关情况?”
    “事情是在国内发生的?”
    “是在国内……”
    “也就是说,你作为事件知情人前几天并未出国?”
    “请假申请表是有人盗用我身份写的……”
    “……”话说至此,姜欣已然把事情猜出个大概,言语时的语气都放缓不少且越发正经,“虽然我只是个商业法务人并不了解太多刑事案件处理的流程,但是我认识不少法律界朋友应该可以帮到你……你把具体处理此事之公安机关的名称和地址发给我,我就会有办法助你一臂之力。”
    周颖泣涕:“谢谢你,欣。”
    姜欣发出一阵爽朗笑声:“嘿,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谢?就是说……你现在在哪?我过去陪陪你。”
    “不用了,嗯……”周颖抽了抽鼻子,转泣为笑,“我自己一个人就好。”
    “那……那你先照顾好自己,我现在就去联系法律界的朋友寻求帮助。”
    “好,谢谢你……”
    “先挂了,再见。”
    “再见。”
    通话挂掉,周颖便失了神,横躺在空无一人的天台上独自看天。
    “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脑中已没有了时间观念。
    天上的太阳自东向西走,越升越高,直晒她面时都已经临近正午,光线骤强,气温飙升,她却仍保持着原先躺倒在地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像具尸体一样躺着。
    在她自己眼中看来,自己确已与死人无异。
    太阳不再往上升而往西落后不久,姜欣的电话便又打回来了。
    周颖接通电话就有些心急地问:“事情查得顺利吗?”
    “私营律师未经允许不好掺和公共刑事案件,所以我这边能查到的信息很有限,目前也就仅仅能查到立案相关的大概信息,也知道犯罪嫌疑人确实是被收押监禁,其余详细的案件流程信息却很难查到,犯人名字之类的重要信息都是高强度保密的。”
    “知道犯罪嫌疑人被关在哪里不?”
    “目前只知道他被关起来了,具体关在哪却是不知,而且……”
    “而且?”
    “而且,受我之托调查这事的朋友说这次的案件不简单……听说是上级领导极为重视,特意将其设为顶级保密案件,普通的律师和工作人员根本无法接触到核心的机密文件。”
    “……”
    周颖闻言愣了好久,细细体味了一番这话中蕴含着的深意。
    姜欣怕她想到些什么不好的东西,只劝慰她道:“人间自有公理,你不要想太多,等着法律制裁恶人就好。”
    周颖轻声笑着回应她:“嗯,谢谢你了,欣……另外,我希望这次的事你不要跟别人提起……”
    对方笑道:“这是自然,在不违法的前提下,为客户保守秘密可是法律工作者应该恪守的底线准则,像我这么优秀的法律人尤其看重这一点!”
    “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再见了,欣。”
    “诶诶,等,等一下……”
    “嗯。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事,就是说……我想见你一面行不行?”
    “见面吗?改日吧……我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再去找你……再见了。”
    “诶诶诶……等一下……”
    不顾姜欣的连声叫唤,周颖到底是毅然决然地关掉了手机。
    她打足精神站起身,腿脚麻得失了知觉动弹不得,只能撑着墙慢慢走路,一步步挪回到家门前,却见有一男人候在她家门前等她。
    那人穿着一身名贵的铮亮西装,见到周颖便立即朝她深鞠一躬,几乎把腰弯成了九十度的直角模样,口中说着些态度谦卑之言。
    “鄙人安然,特奉周言之命前来会见尊夫人,未提前告知,还望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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