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我察觉到时,火红色的凤凰花早就已在树梢盛开了。
高中毕业典礼来临的那一天,部分的人兴奋地说说笑笑,部分的人为离别伤感,我却很突兀地不加入任何一边,别了花就坐在位置上发呆,偶尔帮来要签名的人在毕业纪念册上乱涂几笔,偶尔假笑地跟人拍个照。
因为要上台领奖的关係,卒仔早早就被叫到典礼会场集合,夏皮则被班上的其他女生不晓得抓去哪里,完全没看到人,等到要集合去会场的时候,我才在排队的人群中看见她的身影。
也许是察觉到我的注视,她转过头来对了我笑了笑,还趁机扮了个鬼脸,我只好回以无奈的表情。
许多人都说,毕业典礼总是非常催泪,可是在典礼的过程中,我却没有任何想哭的感觉。
一直到典礼结束,准备搭车离校前往班上举办谢师宴的地点,踏出校门不自觉回首的那一剎那,才有股猛烈的酸楚跟愁绪涌上心头,让我停下了步伐,驻足在与校门两步之隔的地方。
三年来所经歷的一切,忽然都在脑中清晰了起来,那些和同学们一起笑闹、奋斗,以及为班上争取荣誉的画面,全都歷歷在目。
原来,我今天就要离开了吗?当下,脑中只冒出这句答案早已被肯定的疑问。
随后,有人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回头,掛着阳光笑容的夏皮就站在那里。
「棠,要出发了喔!」她说。
「不是离去,而是啟程」。又回头凝视了学校半晌,我将心中原本肯定答案划上删除线,重新填上这句更正后的话语。
谢师宴以后,我们向几位与会的老师道别,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走到位在新崛江附近的中央公园。因为想要有个与眾不同的毕业,班上几位代表策划了闯关活动,就在包含中央公园与新崛江在内的范围进行。
事先分了组,我、夏皮跟卒仔理所当然地被排在同一路线。拿着用来提示的小卡在街道里穿梭来去找第一关的游戏关主。
「这是什么啊?根本猜不到啊!」带头的队长将卡片传给我们,上头只画了隻鸡,手上还抱着一颗蓝色的圆球。
「哪间店跟鸡有关啊?卖鸡蛋糕的吗?」看了提示卡一头雾水的我又把卡片丢给卒仔。
「关键应该是在那颗球吧!」卒仔看了两眼后提出意见,又把卡片递给夏皮。
「蓝色的球跟鸡吗?」夏皮端出困惑的神情,「蓝球跟鸡?」
闻言,我猛地转过身,让走在后头的卒仔跟夏皮两人都吓了一跳。
「你再讲一次。」我指着夏皮,「刚刚的,刚刚那句再讲一次!」
「呃,蓝球跟鸡?」虽然表情明显不明白我的用意,但她还是重覆了一次。
我击了下掌,「连起来!」
「蓝球……鸡?」语毕,她就露出恍然大悟的兴奋表情,「是『篮球机』,篮球机啦!」
听到我们解开提示的队长也凑了过来,「什么!原来是篮球机吗?这里哪里有篮球机?」
「电子游乐场里面就有,在对面。」卒仔对我们招手,斑马线的号志此刻正好绿灯。
同队的几位同学都纷纷往斑马线跑去,下一秒,原本在我后方的夏皮也从我身旁跑过,跟上准备过马路的人群。而我佇立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跑远,怔了几秒,才总算迈开腿奔跑。
不是追着小队,就只是单单追着她的身影。
当我们这一路线的人正要跑进店内时,在队伍最后方的我加快了脚步,率先伸手拉住了夏皮的手腕。
止住动作回眸,她不明所以地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抬眼看我。
「欸,要一起逃跑吗?」犹豫了会,我才试探性地问道。
话音甫落,她的眸中便透出惊讶的情绪。我相当困窘地别开脸,本来想松手的,但夏皮却往我靠近了一步。
然后她笑了,表情显得淘气,并轻轻点下了头。
两人脚底抹油刚想落跑,卒仔就从电子游乐场里跑出来,大概是发现熟悉的两个人不见了吧!在看见我们后,他正要开口,我就给他一个「嘘」的手势。
「我们要走了,帮忙随便掰个理由。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语毕,我还给了他一个赔不是的举手礼。
愣了两秒后回神,卒仔将双臂还在胸前,挑起一边眉毛。
最后,他只送了我们一个「滚」字,就转身走进了电子游乐场内。
接着我抓住哈哈大笑的夏皮,连忙从游乐场的门口溜走,避人耳目、偷偷摸摸地往远离新崛江跟中央公园的方向逃跑。
「欸,要、要去哪?」跑了一段距离后,夏皮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缓下速度问我。
「……其实我还没想到。」我摸着后脑杓嘿嘿笑着,马上被她在手臂上拍了一掌。
我只是想着,比起和其他人一起玩游戏,我更想和她单独在一起。
缓步走在马路边,我感觉得出她的心情不错,虽然没有说话,那种开心的气息依然在无形中传送到我这里。
「不然,我们回学校走走好了?」一阵子后,我提议道。
夏皮睁大了眼睛,从这当下她面上的神色,我实在猜不透她的想法。
「不想的话也没──」
「好啊!」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她连点了两下头,语气飞扬地说:「好啊!就回学校。」
非常自然地,我上前牵起她的手。看她露出可爱的、幸福的笑容时,胸口总会有股微甜的感觉瀰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