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我的胸口顿时胸口一窒。
不晓得为什么,她这句话不是让我感到窝心,而是不安,也感觉到四周围的气温降了下来,明明是大热天,我却被隔离在一个天寒地冻的空间。
她不断在试图暗示我什么,我隐约明白。从高一下以来已经好几次了,她时不时就假设自己要去远方,接着要我回答她一些根本毫无头绪的问题。
我始终当她是无聊询问,虽然也有考虑过她是刻意的,却老是被我推翻。
可是,在屡次推翻之后,我不得不承认……也许,我的猜测根本是错误的,而我认为错误的那边,才一直都是正确的。
而我,也早就不能再拖延、再逃避现实了。
握住夏皮抓着我衣襬的手,在她诧异的眼神下,我的笑容敛了起来。
我很清楚,我一没了笑容、一板起脸孔就很可怕,但这时候,我实在无法逼自己装出开心的样子。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我的手掌紧了紧,同时察觉,夏皮她正在颤抖。虽然很轻微,但我依然发现了。「你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你真正藏在心里面不肯说的那件事……我想知道。」
既然把我看得那么重要,就别把我当外人,老是拐弯抹角,我又偏偏不具备旁敲侧击的天份。老老实实地说清楚讲明白,也许两个人都不会那么累。
我定定地看着她,她也目不转睛地凝视。
下一秒,她忽然就扁了嘴,眼睛和鼻头瞬间红了,才没几秒,眼泪就滴滴答答地掉了下来,一发不可收拾。
原本还好好的气氛顿时急转直下。我承认我被她吓到了,没料到会惹哭她。我手忙脚乱地为她擦眼泪,可是动作完全跟不上她落泪的速度,更夸张的是,最后她居然还抱着我哭,把眼泪全都乱七八糟地抹在我衣服上。
究竟怎么了?干么要这么伤心难过?
「你是……怎么了啦?」从没应付过这种场面,我手足无措。
泪眼汪汪地看着我,我留意到她哭得连抿起的嘴唇都轻轻颤动。
「你这个笨蛋!」她出声骂了一句,我只好赶紧回她一句对不起,但心里根本不晓得自己对不起的理由。
我说错了什么吗?我应该没有用太兇狠的表情还是太严厉的口吻向她问话吗?脑子犹在乱七八糟地运转着,夏皮的再度发言就打断了思绪。
「……毕业之后、毕业之后我就要搬去美国不回来了啦……你这个笨蛋!我本来、本来不想说的……」她哭到开始抽噎,说句话像快断气一样。
乍听之下,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些什么,等反应过来时,全身的力气就好像高速被抽光一样。
松开了手,我听到还承装着少许冰水的塑胶碗落地的声音。
清脆的声响,像极了我身体里某个部分碎开的声音。我很希望是自己听错了,又或许,这只是个很骇人的梦境!然而,因为冰水溅在裤管上,接触到皮肤而不断扩散的冰冷,却不断在提醒我这是现实。
夏皮在毕业后,就会离开了?
就会离开台湾,到我难以触及的地方去了?
「『搬去住』?」我哑着嗓子问道:「是……就定居在那边的意思吗?」
否定我的话,快点否定我的猜测啊!我在心中焦急地吶喊。
但和我心愿完全背道而驰地,夏皮抬起头来迟疑半晌,最终还是点了头。轻轻地,却好像在我的脑袋上重重地砸了一下,毫不留情。
很痛,非常非常痛。人就像沉到了很深很深的海底,在剎那间被剥夺了呼吸的能力似地,我不能换气,几乎快要窒息。
我神情空洞地盯着夏皮,疑惑她为什么不快点像以往那样拋来一句:「都是我开玩笑的啦!」让我解除仓皇跟恐惧。
这是第一次,我想相信她说的只是玩笑话,岂知最接近玩笑的反而是真实!
退后一步,我用几乎麻木的手臂抓住夏皮的肩膀将她推开。
「棠?」她用盈着水光的双眸望着我,睫毛一搧,两颗泪珠就滑落下来,在脸颊上滞留了两秒,然后摔碎在地面上。
现在该怎么做?安慰她吗?我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我收回手,半声不吭地转头离去,很孬地选择用最烂的方式,让这个我完全不想面对的烂场景落幕。
「棠!」但夏皮匆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叫住我的嗓音中透着不可思议和伤心,听起来却距离我好远好远。
想要回头,不过,最终我还是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
「棠!」她又叫了一声。这次,没有追上来了,我听见她哭得很用力的声音。
我的脾气跟忍耐力太差了。如果现在跟她谈,肯定会忍不住讲出伤人的话,害她更难过,哭得更惨。
用紊乱的情绪面对她、伤害她,绝对比起被她揍一拳还要痛。
「……不要管我!」扔下这句话,我加快步伐走到脚踏车旁,跨上车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场。
「怎么办?最近我不断地问自己这个问题;从没想过有一天,你可能会把自己从我的生活中抽离。假如真想这么做,你可不可以也告诉我,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