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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白的病房,百合花静静吐露着芬芳。
    躺在病床上的妇人双眼微闔透露着安详,在她身边,一名少女佇立在那。
    她的双眼完全没有任何情感,就是垂着肩站在那。
    一名护士打开门,看见此幕狠狠的震了一下,赶紧跑出去找医生。
    「医生,那、那个女生还站在她母亲身边啊!」
    「甚么?不是已经过了一夜吗!」
    「昨天她极力的拜託我们不要把她妈妈带走,我还特地把空调开冷了些…她这样站一整晚…要不要紧啊?」
    「唉,失去母亲我能体会,但…这样伤害自己也不对啊…」
    门外护士和医生的叹息一句不减的传到温静安耳里。
    「难怪这么冷…」温静安带着叹息说,接着一个踉蹌往后跌到地板上。
    不敢置信。
    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妈妈死了。
    才短短一天就体会两次哀莫大于心死的感受…
    这到底是…怎样…?
    门开了,一个皮鞋踩地的声音靠近她。
    「…静…安。」似是犹豫了非常久,那个人开口。
    顺着全黑的西装裤看上去,对上的是隔着眼镜,深邃的双眸。
    温静安冷笑。
    「请问是谁?」拍拍裙子,她站了起来,嘴角扬起一丝介于冷漠和客套之间的笑容。
    「静安,别这样…」中年男子皱起眉头。
    「不然我要怎样?跟你嘘寒问暖?」温静安冷哼的讽刺。
    「你的妈妈都已经死了!」中年男子也不甘示弱。
    温静安盯着他,微微偏头。「你现在是在干甚么。」
    男子表达了疑惑。
    勾起唇角,她身体向前倾冰冷的说:「你这是在别人家的尸体前面大声什么?」
    他发现自己的失态,微微咳。「我们出去谈一谈。」
    「我凭甚么跟你这个陌生人出去谈?」温静安眨眨大眼疑惑的问。
    「温静安!」
    「你看你看,还在别人家尸体前大小声啊?」她笑,然后指了指病门。「慢走不送。」
    「你!」中年男子分毫不说,扯着温静安离开病房。
    她也不挣扎,只是任凭着他拉着自己往医院外前进。
    「静安。」出了医院,男子开门见山的说:「我希望你可以给我机会补偿你们母女。」
    「补偿?哈哈哈哈哈哈!天大的笑话请问你是要补偿甚么?我这17年来辛苦的岁月?还是妈妈为你碎光的心?」
    「…只要你开的,我会竭尽全力为你做到。」中年男子双眼泛着泪光。
    「首先。」温静安双手抱胸。「跟我道歉,你知道你拋下我和妈让我们多么辛苦的走过这17年吗?你知道当我们想起你时我们只能互相抱着对方哭泣吗?你知这几年我们走来是多么痛苦吗?」
    「……」中年男子低下头,然后开口:「对不起。」
    「非常好。」温静安勾起一边嘴角。「接下来我剩下的要求可能会比较踰矩,但希望你遵守诺言。」
    「…摁。」应该是要钱吧?中年男子冷笑。不管怎么样,这孩子还是想要钱的。
    「…抱我。」头低到不能再低,温静安双手微微往前伸。
    「呃…?」中年男子大吃一惊。
    「…我都还没出生你就离开了,所以…虽然很踰矩可是…我还是想给你抱着看看。」
    中年男子惊愕,看着眼前低垂的眼眸的少女,心痛难耐。
    这孩子从没体会过被拥抱的感受,连最基本的关怀他都没办法给她…他当初怎么会这么狠…?
    他到底…欠了这孩子多少?
    中年男子轻轻地抱住她,眼泪控制不住的留下。
    温静安哭了,靠在他的肩膀上,崩溃大哭。
    从来都没有被这样拥抱着,连被母亲拥抱都是少见,一直以来总是自己一个人孤单的撑过来的她…
    一直以来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不管遭受到什么挫折都只能晚上睡觉咬着被子哭,不管谁怎么欺负她都只能咬牙继续撑下去,不管经济多么的拮据她还是要笑着,像她妈妈在死前提笔留给她的遗言。
    【静安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哦!因为妈妈我最喜欢看静安温柔的笑着呢,就算我走了你还是要温柔的面对这个世界哦!】
    只要这一次就好…至少给她一个表达对于失去母亲悲伤的权利。
    只要这一次就好…至少给她一个面对情感可以去表达的能力,让她可以让这世界上她最爱的人知道她的情感。
    「…就算你丢弃我和妈…」她呜噎的开口。「但我还是爱你,爸爸。」
    中年男子的心狠狠的揪了起来,痛的他再也关不住情感。
    「我也很爱你,静安…我的女儿。」
    如果说一个人已经失去了所有感官,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的话,是什么能够拯救他呢?
    是友情吗?不是。
    是爱情吗?不是。
    是亲情吗?没错。
    唯有流动在体内,每天流经心脏撼动着脉搏的血才能唤醒一个人的心吧。
    因为是深刻的烙印在体内的情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去的牵绊。
    所以当我们以为自己的血已经冰冷到我们没有感知时,亲情才是救赎我们的关键。
    因为亲情滚烫了我们的泪水,所以在跳动一次的心脏后--
    血又会炙热的继续湾流。
    送走了她爸爸,温静安回到病房。
    医院那里来了通知今天就要火化遗体。
    温静安看着她母亲的脸,脸上掛着温柔的笑。
    「妈…您说想看我温柔的笑呢…我会这样送你走的…所以不要掛心我哦,有妍云陪着呢…」
    只是还是希望着吶,那个坚强的少年陪着。
    她微微一愣,赶紧甩甩头。
    「怎么会突然想到予学…」她喃喃自语,然后转过身。
    「静安。」潘妍云带着复杂的目光看着她。
    「你!你哪时出现的…」
    「从你说【怎么会突然想到予学】开始。」
    「……」温静安窘了。
    「你明明就很爱萧予学。」潘妍云走过去。
    「很爱如何?」终于坦承,她歪头笑道:「我现在已经回到过去的地狱,我不希望把他一起拉到泥泞。」语毕,她坐下。
    「你这傻小孩!」潘妍云蹲在她面前,心疼的说:「说就说,哭什么?」
    「…为什么呢…我要这样再次回到地狱…?」
    「静安。」潘妍云看着她的眸。「如果你看着天堂,就没有回的去的地狱。」
    曾经有一个人,在自己面对哀痛的时候,那样温柔的包覆着自己。
    只要看着天堂的彼端,地狱就会拋开自己。
    没有回的去的地狱,只有不愿看向天堂的人。
    「谢谢…谢谢你妍云…我明白了…!」
    看着尸体火化后,温静安带着骨灰盆来到医院旁的一棵树下。
    她带着淡淡的笑容将盆子埋进土里。
    「这是甚么树?」陪着潘妍云来的杨书律问。
    「菩提。」她小声提醒。「花语给我背出来。」
    「…杨书律好帅…」
    「你好歹也说潘妍云好美!」
    「嘘,别闹。」杨书律皱眉提醒。「温静安在埋她妈妈的骨灰盆。」
    「不知道是谁在闹哦。」潘妍云翻了翻白眼。「欸杨书律。」
    「干嘛?」
    「菩提的花语啊…是夫妻之爱哦。」
    「你干嘛跟我这样说啊?」
    「你想种吗?种一棵菩提?」
    「种在哪?」
    「花园啊!」
    「为什么啊!」
    「…因为…据说…」潘妍云扭扭捏捏。「据说两个人一起种菩提树…感情会…变好…」
    杨书律微微一愣,然后脸上漫出一股微笑。
    潘妍云闭着眼睛,脸红透顶。
    然后她感觉到有人缓缓地牵起了自己的手。
    「好啊,一起种吧!」
    然后血液承载着满满情感。
    炙热的流到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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