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洁不再理会梁彦翔。
她没有蠢到真的浪费力气对梁彦翔动手;背后那个才真的是敌人!
她把刚才已用水沾湿的外套脱掉,扔给梁彦翔,不顾他的任何反对,命令他绑在脸上掩住口鼻;她自己则转身,高举只剩两针的麻醉枪,瞄准那个跨越烟雾,悠然接近的高大阴影。
真的是一团阴影。
男人高大的躯体轮廓,外部清清楚楚的包覆着浓郁如墨的沉重黑影。
「你在等我?确实,等得也够久,都十二年了。」他沉笑,低闷的声音说出第一句话。
季洁的瞳孔一瞬间放大。
此刻,任何事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
梁彦翔到底有没有乖乖下水、后头的追兵还有多少、聆虫是不是都灭除了、地道的些微晃动为什么还没停止、包括她的后脑开始传出体内聆虫攀附结蛹的声响……
这些事,全都在她再次听见脑中那个恶劣声音的瞬间,全都被拋在一旁。
她苍白的思绪里,只剩那个声音冷淡的桀桀笑意,无止无尽的在回盪。
『迟了十二年,总算见面了,我的祭品……』
男人手中修长狰狞、此时已沾满血跡的灰暗三稜锋刃,率先从烟雾里露出一角,她背后的梁彦翔难以置信地倒抽了一口气。
「丁影──?」
「……咦?」
然而,随着那人破烟而出,却是一张俊美倜儻,玩世不恭的面容,以及修长匀称的肢体。
不是丁影?
是岳翰!
岳翰脸上笑容十分古怪,眼神除了冰冷,只剩一抹玩味,再也找不到岳翰身为大明星时常有的各种灵动情绪。
他带着一身还在周身缓慢流动,氤氳覆盖的黑影,手持长刃缓慢拾步,逕自朝站在岸边的两人走来。
季洁二话不说,开枪,一根麻醉针直接击中岳翰肩膀。
「……你认为这对我有用?」岳翰看似悠间而并不快速的脚步顿了一顿,包围在他身体週遭的黑气大量鑽进伤处,那些黑气将麻醉针一点、一点的,以肉眼可辨的速度缓慢推出肌肉层,啪的一声微响,落地。
岳翰充满魅力的嘴角冷淡一弯。
「没有其他了?你的报復只有这样?」
季洁脑中嗡的一响,怒气和恨意完全被挑起。
然而,一听见梁彦翔在她背后发出的咳嗽声,她的意识顿时清醒了点,再加上锻鍊多年的冷静压抑发挥作用,才让她勉强镇静下来思考:『他』不是岳翰了,至少该说,『他』是知道当年曾发生过什么事的人,而且,『他』似乎在设法激怒她?
为什么?
「你不是岳翰,你是──安赦拉那罗!」
「哪,我都忘了打招呼。不论你是j,还是季洁,总之又见面了。」
岳翰没有否认,他嘿然一笑,维持速率慢慢逼近,而刚才被催泪弹拖延的那些人,显然已经又重整起来,连带着再次出现的大量聆虫飞舞声,像噩梦一样的,渐次逼来。
不清楚状况的梁彦翔,对于季洁僵在原地跟岳翰说话的行为很不理解,不远处的脚步声随着越来越浓郁令人难受的化学烟雾,眼看即将包围他们,他焦急地扯她衣角。
「小洁,他们都要追上来了,我们快走啊!」
岳翰极不耐烦的嘖了一声,冰冷眼珠迅速转向梁彦翔,「──吵死了。早该让你死在那次车祸里。」
季洁看见他身上泛出一道黑雾,窜向梁彦翔。
接着,梁彦翔拉着她衣角的手,突然就不动了,她身后一片静默。
「你做了什么?」
「让他别在这种时候吵闹而已。」
岳翰笑得十分自得,然而,季洁却敏锐地察觉他放出那道黑气后,动作变得更缓慢了。
安赦拉那罗绝对拥有凌驾于凡人的异能,这一点无庸置疑,他不杀她,或许背后还隐藏着她目前还不能理解的原因,但他分明不喜欢梁彦翔,却没杀他,原因只可能有一个──因为现在的『他』,还没有那个能耐可以杀了梁彦翔!
丁影说过,「安赦拉那罗的完全觉醒,需要时间。」
也许,他正在以悠间的姿态,偽装某些不想被她察觉的缺陷?
这些黑雾,她曾在丁影身上多次看见,而且总是十分迅速地就被隐藏起来;但现在,这些黑雾大量出现在岳翰身上,看起来却不太协调,就好像,黑雾本身是一个操纵者,但『它』对于岳翰这个从来没有操纵过的躯体,控制得并不习惯。
黑雾和安赦拉那罗的復生,这两件事一定有绝大的关联!
「丁影呢?他怎么了?」
「丁影?怎么关心起他来了?我看不出你比较喜欢那个容器啊!」岳翰诧笑:「虽然,那确实是专门为我塑造的復生最佳容器,拋弃了是有点可惜……不过,他的种种行为,实在造成我的困扰啊。说起来,多亏你刚才的麻醉剂,削弱他的精神力,我才得以脱离他,另外找到这个丝毫不懂反抗的復生容器哪。」
脱离丁影?不懂反抗的復生容器?
季洁背上渗出涔涔汗水。
她懂了,那些难以解释的线索,此刻完全串联。
岳翰在整个事件里,完全只是个无辜受波及的路人甲,他的存在,恐怕只是因为倪妮他们为了安赦拉那罗的復生,所以根据古城内的纪录,找来体型长相与三毒之城的主人颇为神似的岳翰,想让他成为安赦拉那罗在人间復活的容器。
但他们没有料到,安赦拉那罗的意识体,其实一直附着在丁影的躯体上,并不存在于古城内,而丁影不知是怎么办到的,竟将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意识体困在自己的身体内,压抑多年!
话说回来,安赦拉那罗为什么不杀她?
她身上,是不是还有什么他必须得到的东西?
那年,一双凤眼与丁影神似的透明男孩,曾用那么无害的眼神注视她,最后化为一抹黑暗,融入她的影子里。
安赦拉那罗,是不是想从她身上取回那些东西?
她脱口而问。「你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