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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哗啦一声,小男鬼伸长脖子,把自己的头顶出水面。时正接近黎明之刻,天未亮,但隐隐约约能够听见远方传来的鸡鸣。
    它哼哼一声,呼哧呼哧的把两个应该还活着的人给拖上暗。
    潜水服真它擦的重,它生平第一次帮两个男人换衣服。虽然鬼不累,但要抓住他们两个不被水流漂走也费了一翻力气。很快的游到岸边,那死呆木头还好好的「种」在原地,小男鬼把毕安往木头那一丢,再把莫白丢进帐篷,潜水服也不帮他们脱下,只打开口让空气流进去,然后一屁股坐在旁边休息。
    抹了抹根本就没有的汗,小男鬼瞥了木头一眼,「喂,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木头沉默了好一阵,才怯生生的说:「我刚刚睡着了……」
    「睡着?」小男鬼一听,蹦地跳起,衝到木头前面狠狠戳着它的年轮,「我叫你监视你给我『睡搞搞』?把人家的话当耳边风吗?还是一点都不凉的那种!」
    「我……我不是故意的……」木头可怜兮兮的辩解,「刚刚我只是看到远远的地方有个人影,正想用力看他是谁,就忽然很想睡觉啊……」
    小男鬼气炸,用它的屁股用力撞了木头一下,把它撞倒了,然后爬上它的干部坐着,面露凶光的磨牙,一双白眼都浮血丝了。
    「人家被你气得心跳都要停了~!」
    木头怯懦的应:「你的心不跳的……」
    「擦!要你提醒我吗~」
    「……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前面那个心已经半跳半停了……」
    小男鬼像见鬼似的惊跳而起,像一隻飞跃的羚羊一样飞扑到毕安身上,用小手颤抖的去试他的鼻息,结果……真的已经没呼吸了!
    一瞬间,小男鬼的脸扭曲成「吶喊」。
    「这真是太『夏克』了!」
    「夏克?是跟『螺丝』一起吹吹风的那个吗?」木头很有好奇心的问。
    「那是杰克~」
    「那就是绿色的大胖子囉?」
    「那是洛克~」小男鬼咬牙切齿,在木头又要讲话时抢先一步骂:「你给我闭嘴!出来!」
    「……?」木头沉默中疑惑。
    「快给我出来!」
    「……!?」
    「……你可以说话了。」
    「你叫谁出来?」
    「你!」
    「我已经出来啦?一直在外面帮你们看着呢。」
    「嘖~」小手贴上木头,小男鬼喃喃念了好长一句话,木头根本就听不懂也听不清它到底又在讲啥鬼话──因为它速度好快,一句话还没完就接下一句,真想让人撬开它的嘴巴看究竟长了什么样的构造?还是说它像「异形」里的大怪物一样,有第二张嘴啊?
    木头听着听着就头昏昏脑钝钝,下一秒,它感到自己身体一轻,似乎又回到自己长着茂盛枝叶每天看云看花看风景的那时候。可惜却不是,只闻一声「啵」,一道模糊的白影从木头中被拉扯出来,依稀可以辨认那居然是个人形!
    「归!」小男鬼将白影一抓,然后用力推进毕安的身体里。等白影被挤进去后,它又去试了试毕安的鼻息,竟然开始有了微微的吐息,胸膛的起伏也规律了!
    「哼哼~人家的法术也不赖滴~大人要是看到一定会称讚我滴~」
    「是这样吗?」
    猛然回头一看,要死了!莫白黑着一张脸站在它的身后,简直比鬼还神出鬼没!
    他一定不是人!小男鬼心虚的忿怒着。
    「很遗憾,当你不是人时,我还是人。」
    「你是在炫耀吗?是在炫耀吧?你这样会没人爱的~」
    莫白冷冷笑了一声:「不要说你爱我啊。」
    小男鬼打了个颤,发出嘶嘶的声音。
    「这个笑话冷的像叮叮噹啊~」
    小男鬼傲娇的转过头,不想理他。一隻手却忽然搭上它的肩膀,吓死它了!
    「妈呀~」
    低头一瞧,居然是毕安睁开眼了!
    「喔,小毕毕~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小男鬼反手握住毕安略显温凉的手,一双大眼水汪汪。
    莫白看得想揍它,出声嘲讽:「如果你算数够好,可以算一算现在是几秋了。」
    小男鬼瞪他一眼,齜牙咧嘴一番。
    毕安发着愣,似乎还没从混沌中清醒,小男鬼有点紧张,因为它不知道刚刚那个举动到底对毕安造成什么影响──毕竟他少的那一魂经过这么久才重新归位,有什么结果是连大人都意料不到的。
    过了好一会儿,毕安眨了眨眼,目光有了焦聚。他缓缓的坐起身,看了看小男鬼,又看了看对他皱眉的莫白,不太确定的说了一句:「我……错过了什么?」
    莫白盯着,直觉毕安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却又感到很多地方还是和从前相同……似乎是那种自黑乌鸦消失的淡淡忧鬱终于不见了?
    他一直深觉黑乌鸦走后开始,毕安就有个地方不对劲,他甚至问过他是谁,那眼神偶尔会让人惊觉竟然与黑乌鸦一模一样,可更多时候却被掩饰过去,要抓住时只剩一点尾巴让人困惑。
    莫白斜小男鬼一眼,刚刚他都看到了,把魂魄归位,硬是把已有三魂七魄的躯体再挤下一魂,这隻鬼简直是逆天开外掛了吧?
    「你是谁?」他问毕安,一个完整的毕安可又多了一魂的毕安。
    毕安明显一愣,说不出话来。
    「树灵是你的一魂,现在魂魄归位,你又算是谁?」
    其实大家心里有数,毕安可以说是毕安,也可以说不是毕安了。灵魂这种事就像乐透一样,运气运气,运气好的还记得所有的事、还是原本的那个人,运气不好的就是崩坏了,连原本的人都不是了。不过毕安是前者,只是多了一点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而已……
    毕竟他身体里还有黑乌鸦的一魂。
    小男鬼说的。
    在他们沉默三十秒后,月见湖响起一阵闷闷的巨响,湖央驀地出现一个巨大的洞,湖水开始倒灌进去,形成一个湖中漩涡。
    毕安等两人心里闪过不妙,衝到湖边张望。小男鬼却云淡风轻,还能风马牛不相及的扯天说地,把湖边的家当打包起来,催促他们准备回家。
    毕安跟在小男鬼后头追问温可的下落,得到一句「在下面」后就被打发,最后只能摸摸鼻子发动车子,两人一鬼一同步上回程。
    「……为什么他不跟我们一起走?」忍了又忍,毕安问小男鬼。他相信有黑乌鸦在,温可出不了大事,可难免还是担心。
    然而它语出惊人:「因为他走不了……那是小可可的安葬之地~」
    毕安一怔,方向盘上的手差点一滑。「……温可他……死了?」
    「哪个人不会死?人家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哟~」
    「不可能……」毕安不敢相信,他们都让粽子咬了得坑坑疤疤,死都死不了,也没尸变,温可怎么就那么死了?
    莫白沉着脸道:「所以温可这次是自己送上门来死的?自己跑来躺棺材?」
    小男鬼敢紧澄清,「哎哟~人家不是那个意思啦~」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莫白瞪它。
    小男鬼拨拨头发,面向窗户,做一副幽远思索貌。
    「这个故事,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
    在几千年前,确切的时间就像模糊掉的铅笔字,似乎是三、似乎是六,又似乎是九,已经从当时所有「人」的脑海中渐渐淡去,但那时的惊天动地却一定流传下来……
    地藏菩萨掌管地狱,除了十殿阎王外,祂是唯一由天上派下的神祇。
    法力无边,却悲天悯人,以地府为己任,曾说「地狱不空不成佛」,祂自开天闢地来就撑着地府一片地,是地府中最值得敬畏的神。
    然而时间是一条漫长的河流,几千年前祂外出府邸前去宋帝王的殿堂时,不小心遇见了一个不明来歷的灵体。
    是灵体,而不是鬼魂。它有一种很纯粹的顏色,不存三界之中,任何人见了也绝对形容不出。菩萨觉得奇特,便把它带了回去,好生照养,结果不出几年的时间,那灵体渐渐化为实体,变成了「人」。
    菩萨惊讶,如此聪慧的灵已经不是凡间之物,它的来歷可能高贵。于是祂问它来自哪里,它却只是一口淡语「忘记了」,便什么也不愿再说。菩萨觉得它灵根和悟性好,否则不可能在阴森的地府还能用如此之快的速度修成正道,于是开始教起它一切事物,包括法术,或许总有一日它总能想起自己原来是什么。
    但好景不长,菩萨与它之间不知为何有了齟齬,当时在菩萨身边一个小鬼有了熊心豹胆,居然离间菩萨与它的感情,让它对菩萨越看越厌恶,最后一次地府暴动中,它被那小鬼使计弄伤,一身灵体将散未散,菩萨心疼又不捨,最终在无奈之下,只得命轮转王将它打入轮回,保住一条命。
    可是阎王说了,它情况不稳,就算入了世,还是活不过三十岁,若要找到它,必须在其时限之前将它灵体稳固了,重新使之化实,找回原来的自己。
    它歷经几次转世,从上古时期一直至今,这一世是它的最后一世,因此死得会更早哟~
    莫白听完,想赏小男鬼两大巴掌,原本很温馨浪漫,最后一句那欠扁的语调是怎样?鬼上身吗?喔不对,它原本就是鬼……
    「……不要跟我说温可就是那个转世投胎的灵。」
    「就是~菩萨找他找了几千年呢~途中还救了一个缺了一魂的小白痴唷~把自己的一魂给了小白痴喔~」
    小男鬼的眼神瞄向毕安,那意思很明显,指的就是毕安。
    只要有点道行的都知道,只要魂魄不全,的确很容易变成白痴。
    毕安少了自己的一魂,多了黑乌鸦给他的一魂,这不就正明黑乌鸦就是──地藏菩萨吗!?
    莫白忽然觉得眼冒金星,那隻猥琐的黑鸟居然是地府中地位最高的神?!
    这一定是今年最冷的笑话吧?
    「小毕毕,人家知道这是一件黯然销魂事,但你开车车要看前面啊~要撞墙啦~」
    碰!
    小男鬼刚喊完,车子猛然一顿,作用力小男鬼从后座滚到前座,然后小脸贴着玻璃变成一张大饼脸。
    它慢慢的从玻璃上拔开自己,然后齜牙咧嘴:「人家是自由鬼,不想变地缚灵啊~」
    毕安摸摸胸口,有点疼痛,不过应该没有大碍。回过神来的他倒了车,然后缓缓的开回去。
    回到事务所,莫白将小男鬼抓到沙发上按着,居高临下的质问:「你区区一隻小鬼,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
    小男鬼瘪瘪嘴,眼睛水汪汪的,哼了一声,不说就是不说,一副小媳妇的表情。
    莫白再问:「你是不是还知道背后害我们的人是谁?不然不可能专程把我们引到月见湖去吧?」
    若说小男鬼早知温可活不长,那月见湖的水底墓一游绝对是它一手导出的催化剂,不过它这么做又是为什么?将温可趁早害死对它来说有什么好处?而且看样子是跟黑乌鸦同出一气,那么那隻鸟一定知道使温可恢復的方法,除此之外,它们一定也早算准了「那人」会跟上的吧?
    莫白顿时想起,刚刚小男鬼似乎说有隻鬼埋伏在当时的地藏菩萨身边,难道这两起事件是有关联的?
    「我告诉你,就算你把人家酱又酿了,人家还是不会说给你听的~」
    「……看来你很想知道十八层地狱长什么样子。」
    「告诉你~人家都已经在那里走九遍了!」十八层地狱走九遍,看看,它是多么勇敢的一隻鬼!
    莫白彻底无言了,失恋的人可以把「中笑东路」走九遍他能理解,但是基于什么样的原因一隻厉鬼可以把地狱十八层走九遍?
    「因为人家在找丢掉的一百零八条鬼嘛~」
    不过这样一来,他就更加肯定,小男鬼绝对知道这所有事情背后的真相,也就是说,小男鬼会在红砖鬼屋也不是一种巧合了,一切的一切只怕是某人早就设好的圈套。
    而这圈套的原由肯定是那很久很久以前,一场背叛而来!
    突然,莫白心里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他将手机开机,上网翻到全市地图,将月见湖的地点标上去,赫然发现早先预知的五芒星位已经到齐了!
    莫名的想起「火色星光,可得永恆」这一句话最后并没有解出来,他转头问小男鬼,它却告诉他,其实这一句话并不完全,在月见湖中有宝物让人得到永恆,也就是永远不死的生命,但前面的火色星光却是一个契机,然而在月见湖中他们没有得到那个契机,所以所谓的永恆仍是不存在。
    那么契机是什么?小男鬼摇摇手指,笑得淫荡,只说大约在冬季。
    啪!
    它换来一个巴掌。
    莫白冷着脸收回手,「再不说,上刀山和下油锅你自己选一个。」
    小男鬼愤怒的瞪他,可是人家是道士,虽然「活」在人间的年岁不比它多,也不懂敬老尊贤,不过它大鬼有大量容忍他了──它才不会承认它看见莫白拿打火机了。
    「人家真的不知道契机是什么嘛~如果是童子鸡人家一定知道的~」
    碰!
    它趴地了。
    莫白皮笑肉不笑的甩甩手,「手怎么滑了?」
    小男鬼捧着脸,哇哇大哭,不过见没人同情它,它只好安静下来,又见一簇明火在它面前晃呀晃的,像鬼火一样,它只好乖巧的开口:「契机是天命,人家是区区一隻小鬼,没办法参透天命的呀~」
    「所以那句诗言就无解了?」毕安皱眉,那温可怎么办?他总觉得只要解开这句诗,一定能救温可的。
    「也不是这样说滴啊~人家的意思难道你们都不懂吗?」
    「你说人话吗?」莫白很不留言情的反问。
    小男鬼作捧心状,「你要求一隻鬼说人话?这太不鬼道了~人家要求上诉~」
    莫白默默的把打火机的火弄到最大,小男鬼冷汗涔涔,不得已缩到角落里去,怯怯地眨眼,还没说什么,广播里就传来一道天文消息。
    「流星雨?」毕安喃喃自语,似乎懂了。
    莫白瞥他一眼,这下他也懂了。
    「流星雨也是一种火色星光吧?英仙座……时间是十二日……已经快到了,就是后天晚上!」
    「在那天会发生什么特别的事,足以让『永恆』实现?」毕安想得仔细,毕竟小男鬼那么有把握的说,那就一定还有另外的线索。
    如果说黑乌鸦的心脏并不是永恆的条件,那么当满天星火时,什么样的条件会自动满足?
    小男鬼双手一摊,「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的~不过大概是一半好一半坏吧……」
    「……」莫白可以理解,以前的人将流星雨看作不祥,当它出现时都将预兆着会有坏事发生。不过好事?难道就是「永恆」的出现?
    长生只是一种幻想,永远是一种綺想,不老是一种空想,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没有生也没有死。
    「而且人家用下半身打赌,那个躲起来的坏人一定就快出现了哟~」
    莫白瞄了一眼它下面,鄙视了它。
    「还不够份量。」
    小男鬼炸毛,「难道你就够份量?你的小鸟鸟活的年份还没有人家久呢~没听过酒是越陈越香吗~!」
    「……那你想被剁下来泡酒?这样的话,我就让你『陈』一下。」
    「夭兽喔~」小男鬼用小手挡住自己的腿间,怒脸转为羞涩,「人家不练武功所以不自宫~『菊花宝典』那种东西真是太危险了~」
    莫白和小男鬼「练肖话」,毕安却把车慢慢靠右边停了。
    「干嘛~?人家不爱路边车震滴~」小男鬼拨拨自己的瀏海,拋了一个媚眼过去。不过它的眼神落空了,莫白已经和毕安下了车,一脸凝重的望着天空出忽然出现的庞大黑丝!「喔喔喔,有奇怪的感觉耶~」
    小男鬼伸长脖子探出车窗,也同他们两人仰角相同,讚叹:「啊~多美丽的香菇头……喔不对,是香菇云啊~」
    莫白一言不发的上车,毕安匆忙的驶动车子,往事务所的方向回去。
    逆五行阵法,月见湖是最后一处,而阵眼所在,正是离他们事务所不远的地点──五福金纸店!
    莫白和毕安神色一沉,在小男鬼碎碎的「现在人人都是小可可吗喜欢家暴~」中,慢慢的驶进天空黑丝覆盖的范围内……
    喀嚓。
    黑暗中一声轻响,伴随而来是渐渐明显的喘息声。
    磅!
    水底墓的最后一扇已经消失的门前,那具精緻的玉棺被莫名的力道由里而外推开了,棺盖掉在地上,碎成几片,发出的巨大声响让诡静的墓中显得更加恐怖。一双手慢慢从里头伸了出来,搭在棺缘,然后用力一握,似乎是要藉力使力撑起棺材里的某……个人?
    「……痛……」闷闷的惊呼,是温可的声音。
    他揉着自己的胸口,挣扎着坐起身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全然陌生的黑暗,心中没有生出害怕,彷彿眼前的黑暗早就习以为常。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其实他也曾经在一片漆黑中度过不知多少岁月,后来才逐渐有了光亮。
    闭上眼睛的瞬间,好似回到了从前,他看着自己重覆投胎成人、出生、长大、死去,然后被埋葬。亲手埋掉他的人是一个俊美的男人,总是一身黑袍,面容浅淡,让人瞧不出他神情的沉默埋了他的尸骨。男人甚至为他造了一个墓,经过几世的修缮,汇集了天地灵气,却不曾想到居然有人起了贼心,潜入墓穴提取墓基灵气做为邪术之用!
    陵墓被毁坏,百年心血毁于贪心的巫师手中,风水极好的墓穴变为凶穴,让巫师骗了许多人做为牲祭,血流成河。
    他揉揉额头,有点反胃,血腥的画面是墓穴的记忆,也是真相之一。
    「真是噁心……」噁心的连伤口都要疼起来了。
    驀地,有另一双比他大了些许的手从后面拥住了他,略微冰凉的手按住他的伤口,低醇沉净的嗓音不怀好意的笑起:「就这么不想跟我同床共枕?你老是想要逃开啊……」
    温可没好气的用手肘撞了下身后戏謔他的人,「谁想睡棺材!你有病是不是?」
    「我没有病,只是中了一种毒……」黑乌鸦笑得善柔,双手紧紧抱着温可的腰身不放。他把下巴搁在对方的肩膀上,视力极好的他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然后目光定在某一个方向。
    ──「那个人」还亲自跑到他的墓穴里来,果然以前那个传说被流传下来了。不过以讹传讹可是要死人的,谁跟「他」说吃了他的心脏就一定会长生不老?还逆天用了逆五行阵,想得到不属于「他」的力量。
    哼!野心勃勃的人最讨厌了!
    「……你到底在摸哪里?!」温可忍无可忍,就在黑乌鸦的手快要触及「小温可」时,俊脸被一拳打偏了!
    温可跳出棺材外,气喘嘘嘘的捂着伤处,简直想找把刀来直接砍了他!
    黑乌鸦可惜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叹气:「差点就摸到了呢……」
    「这里怎么出去?」一睁开眼就是这种鬼地方,毕安他们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心里有点着急。
    「干嘛急着走,这里有很多宝物,你不挑一两个再走吗?」黑乌鸦两指一撮,空间里马上亮起两抹幽幽的火。
    见鬼,周围阴森森的,这火还左飘右移彷彿喝醉酒又面色发青,照得那些堆在地上的器皿也跟着发青,他看得脸都绿了,哪来心情挑宝物?
    「少废话,我只想出去。」
    「真的不要?这可是我的陪葬品,别人想要我都不给的。」
    「放ㄆ──」温可正想随口反骂回去,却突地一愣,睁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黑乌鸦,「你以前是人?」他以为总是能亲手埋葬他的黑乌鸦一生下来就是「非人类」!
    黑乌鸦点点头,「很久很久以前,还是一户人家的大少爷呢。」后面这句带有些许的自嘲意味,不知怎地,温可的心绪被他勾起了……
    以前的黑乌鸦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萧沁是你死前的名字?」
    「呵,是我唯一的名字。」
    唯一?这个词对他来说具有什么样重要的意义吗?
    「人死后难道不一样?」接受了阎王的审判后就改名了吗?
    「死的时间一久,连自己的名字都会忘的……地府不是什么好地方,我甚至在我家池塘边刻了我的名字喔。」
    池塘……温可瞬间有些失神,他梦里也曾梦过一座池塘,还有一座美丽的阁楼……
    「这里本非我的埋骨之地,不过后来我喜欢上一个人,在他死后,我就把我自己的身体拿到这边来摆了。」
    说的好像在拿玩具一样,温可有点不能适应。而且这墓穴最后变为大凶,他不受影响吗?
    「那原本的墓主人呢?」这里只有他们躺着的这一具棺材,他没有看见其他的啊。难道他原本的身体是跟那些恶巫一起沉在尸油湖中的?
    不会吧……想来就噁。
    「原本的主人……」黑乌鸦笑得狡猾,故意拉长语音,用非常做作的瞄了瞄温可,温可看得头皮发麻,不由往他的肚子给了一拳,成功的让那张欠扁的嘻皮笑脸瞬间扭曲。
    「……尸身我早已拿走了……」
    「……你拿去包粽子了?」
    「不,我拿去做标本了。」黑乌鸦很高兴的说。
    「……你有恋尸癖?」
    「那是你,高兴吧?」
    「──靠!」温可最后忍不住还是给了黑乌鸦一拳,在那张刺眼的俊脸上留下一圈最佳的证明。
    不过黑乌鸦不在意,捂着一隻眼睛,神气飞扬一笑,「来,我们回家吧。」
    「怎么回去?」
    「你没发现你的心不跳了吗?」
    「……所以我现在是那小鬼的同类了?」
    「也是我的同类,要庆祝吗?」
    温可嘴角一抽,陪伴他度过二十多年的地心引力,终于变成一个屁了。
    黑乌鸦语毕,也不等温可拒绝,他一手揽过对方的腰,腾空而起,身形慢慢的变成透明,消失不见。
    而玉棺在他们离去后缓缓的自动合上,墓穴发出一阵隐隐的震动,没有多久,所有的通道被滚出的巨石堵住,耳室墓室跟着一塌,闷闷的轰一声,水底墓已完全消失……
    毕安和莫白回到事务所,各自先去洗了个澡瞇了一下,两个多小时后才又出了房门。
    不过当他们才走到客厅,就呆住了。
    ──因为原本跑去躺棺材的人又出现啦!
    毕安终于展顏一笑,想要上前抱抱温可,不过黑乌鸦一身气场太强,很张扬的无声警告其他人:温可是我的!
    他最后只能笑叹一声,心底那种奇怪的感觉让他不知道到底是谁的了,只好转而问:「肚子饿了吗?我去做饭。」
    黑乌鸦一听有好吃的,马上乐颠颠的跟进厨房。莫白扫了他们一眼,又上下打量着温可,「看样子没死成?你的伤呢?好了?」
    温可摸摸自己的肩膀,那里早已经没有伤口──黑乌鸦早将它治好,但是更不能让莫白知道他已经不是人了,所以对此他有保持缄默的权利。
    见他那种不自然的模样,莫白心里大概有底了,不再逼问,跟着坐进沙发内等饭。
    小男鬼似乎对自虐挺有兴趣的,居然把自己关进一个铁笼里?
    温可敲敲铁笼,还挺坚固的,而电视上正好上演魔术秀中最膾炙人口的逃脱术。
    「要不要我贴上几张符,保证你演得更精采。」
    小男鬼在笼子里,不停的翻着白眼,还对莫白吐了一次长长的舌头──那灵活的舌居然还可以打成结把自己舔过一遍!
    温可看了看黑乌鸦和毕安在厨房的背影,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酸甜酸甜的。黑乌鸦和毕安也注意到他的视线,回过头来,两张不同的俊脸纷纷对他一笑,眼神里满是他读不懂的东西,看得他莫名的心虚,只得别过头,继续跟小男鬼「练肖话」。
    「9527你在干什么?」
    「……嘿!人家是2559啦~你一定没看最近的『腥闻』齁?这一组号码很红滴~现在都封牌了哟~」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躲在笼子里干什么?」
    「我在演练逃生的机会有多大呀~亲爱的~」
    「逃生?下地狱就是你唯一出路,你哪都不能去。」
    「亲爱的~人家要你下来陪我~」
    「抱歉,我对小鬼不感兴趣。」
    不再理会发神经的三八鬼,温可打开电视无聊的转台。莫白从房间里抓来一把符纸,沾了朱砂提笔写符。小男鬼试了三次还念了一堆不知道是什么作用的咒语后,它成功鑽出笼子,然后脱了自己写有「2559」数字的衣服,在客厅里裸奔。
    温可很少见莫白写符,不由想起在水底墓的时候,「你的狗血符没了吗?」
    莫白轻蔑的笑了一声,话中却带上了一些杀气。
    「那种东西?不用也罢!」
    五福金纸店如今是不能去了,就算去也不是为了买符。符他自己能写,今后不会再用五福卖的符了。
    温可淡淡的看着他,小男鬼光着身体,下半身只穿了一条小裤,很八卦的靠过来,「小可可不知道齁?终极大boss出现了呀~」
    莫白抓过小男鬼,用符纸给它穿了衣服,硬是将它定在原地。然后给温可看了那张地图,再笨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五福?怎么可能?这家店已经在这里开很久了,而且一直没出过什么事情。」
    「以前没出过事,是因为时机还没到,不过它私底下却和一些人有所交集……」
    温可想到了道士协会。
    「协会里有人是那个老头子的帮手,或者说……那个老头子就是其中一员!」
    「……我没看出来那老人是道士。」
    「因为他不是道士,至少跟我们所认知的道士不一样。」既不驱鬼也不捉妖,甚至连风水也不看,但背地里动的手脚却是不少。
    温可皱了下眉头,「你该不会想说他修练邪术吧?」正反两派大战,这简直比八点档还狗血。
    「差不多是这样。」莫白很篤定的回答。
    温可愣了一下,「难道外面的黑云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不错,距离仙英座流星雨只剩短短的几天,五福那老头子要啟动逆转五行阵,就得蒐罗天地间的灵气,那黑云是他需要的冤气。」
    「蒐集完了会怎样?」
    小男鬼朝他拋了个媚眼──眼睛往上吊还翻白的那种。
    「蒐集完了就可以发出龟派气功啦~」
    温可看它一眼,再看了看电视,原来「七聋猪」这么远古的卡通现在还在播。
    「那老人家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是他怎么看都觉得那个老爷爷只是平常的老人家,怎么会和这种鬼怪离奇的事扯上关係?
    「那就要猜猜他这么做的原因了。」
    生命吗?路人甲偏执黑乌鸦的心脏,让人不禁怀疑那老头也是为了同样的目的……
    莫白说:「我查过,路人甲是他雇来的手下,只做探路用,死了也不可惜,道士协会里有个很隐密的页面,我解了密码才终于发现的。就是他发出悬赏令,要黑乌鸦的心脏!」
    温可朝厨房里的黑乌鸦看了一眼,「……他说心脏不是灵药。」
    莫白点头,「想必那老头也知道,所以才设下双重的套子。」
    「难道他真的执着于长生?」
    「天知道。」莫白讥笑一声。
    小男鬼甩甩头发,插嘴:「我以我爷爷的名义发誓,真相只有一个!」小身子非常坚定的裸站在客厅里,妨碍风化。
    温可瞪它,「你爷爷是谁啊?」他就说嘛,卡通片不能看太多,不然会有妄想症。
    「这又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了~哎唷~小可可想把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打听清楚吗?」
    不,我只想把你打得连你祖宗十八代都不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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