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郃的所作所为她有注意到,多数还是听之任之,放任自流。她很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所为是发生在他人身上的惊动,倾家荡产其发肤的苦楚。她觉得这是对于越郃的亏欠,但是良心也到此为止:看不到,便受不到,受不到,便不痛。
她的任何所为只是皱眉间地一闪而动。
只是按照系统任务而言,拿到初始任务的奖励,就需要知道越郃真正的身份。
二皇子宫夺禁城,又携着太子无道的檄文,太子被控东宫,且原先布下的阵脚都“巧合”地被一一拔除,拳脚根本无法施展,陆涟都知道是谁的手笔,单凭一个二皇子掀不出这么大的风浪。
陆涟倒有些看不透他,或许人应该认识到自己不过是欲望的培养皿,成为一个人还不如成为一个好的琼浆玉露的容器。
二皇子言而有信兑现了当时的牢狱承诺,但是他恐生事端,造了太子畏罪自杀的局,皇帝一面痛心,一面又私下彻底追查此事,但经由越郃之手,这事做的太万无一失。
太子已故,王储另立,天下终将易主。
陆涟被秘密送至一处幽闭居所。马车穿过,短短的小巷子,两侧都是土房子。她住的地方不过是一座较大的青瓦房,虽然房顶上盖着碎瓦,在正前的一间间土房子中,也显得鹤立鸡群起来。
她被下了药,昏昏沉沉睡去了,醒来时只觉得浑身发冷。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力气。内衬被汗打湿,冷冷地贴在皮肉上。
陆涟知道自己淌了不少的汗,便想动一下身子,起身去沐浴。刚要微微侧身,全身酥麻,好像骨头脱了节,不由得发出微弱的呻吟。此时起身也显得尤为艰难。
陆涟睁大眼睛,努力想保持清醒,呼吸变得急促,身体轻飘飘的,意识却显得尤为的清醒。她只觉得手脚发冷。
周围静悄悄的,守夜的人似乎也睡去了。她张张嘴,并没有发出声响。
待到酥麻的感觉过去了,她艰难起身。月光透过窗户纸,只留下薄薄的光亮。摸黑打开窗户,风吹过来,还有隐隐地急促的鸟鸣,她心想,会不会是野猫儿上树抓鸟了。可是暗夜里林子黑黢黢的,是什么也看不着。
月光透进来,屋里看得便清楚了。陆涟走到屋门外,看了一眼,果然无人。
这屋子旁便是盥室。盥室不大,里头搁着一个铜黄金盘,一面镜镊,还有八枚金瓶,她闻到白梨的味道。
扯过一条白迭布,沾湿水,擦了脸和身子。待到感觉稍微清爽之后,在门口吹了会儿冷风,让身体干透之后便回房。
吹过冷风后,陆涟感觉有些头晕目眩的,又躺倒在榻卧上。月光透过窗罅,柔柔地铺洒在身上。
“月牙儿。”陆涟习惯性地想喊人服侍。
“我在。”冷不丁的应答让她登时睁开眼——越郃不知何时站在身边。
起身,望定他,她没有声嘶力竭地质问,甚至疑惑的口吻都没有。
“我想带你去边地,离开这里,殿下。”越郃走过来,从身后抱住陆涟。
他以一种禁锢的姿势但是又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想要得到但是又害怕伤害到她,难以抑制的情感最终演化成矛盾的举措。
“好啊,月牙儿我会陪你去边地的。但是在这之前,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陆涟没有阻止他的行为。
“殿下。”越郃摇摇头,“我没有名字。”
“殿下,我好高兴。”他又说。
你高兴得太早了,她默默在内心吐槽着。
她才不会答应去边地呢,这和真正的阶下囚有什么区别?倒不是强撑着要自由,她其实可以在夺权失败的次日就完美脱身,留到现在也不知是为了任务还是为了越郃本人。
留书交代外提前布置之事,在赶赴北地的前夕,她启动系统准备离开了。
越郃是在一片烟火冲天下见到了陆涟最后一面,大火隔绝了阴阳。陆涟瘫坐在白玉地砖上,酒瓶四散。
她明明有机会逃的,她明明有机会逃的……
火舌舔舐着周遭,越郃就怔怔地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缓缓闭上。他还记得那双眼里蒸腾的欲望与野心,多数时刻他们对望的时候他并不了解这双眼里所深埋的东西。
越郃骗了她,她也要用这样的方式愚弄他。如果事情的走向太过顺利那就太没有意思了,你说不是吗?
二皇子在前太子真正死后的次年就登基为帝,江山未坐稳几年,边境的振国将军就借口觐见以逼宫退位,各族势力合合而分,北地分崩离析,开启了长达十余年的纷乱割据。
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也只是记录在史书上的冰冷文字,这薄薄纸页下的暗潮汹涌就不得而知了。
陆涟放弃了初始任务的完成,所幸因为是初始任务并没有什么警告措施。
她的脑中空茫一片,只感觉遁入一片漆黑,随着周边空冥中凝结的光团向前走,等到光影大亮,意识再度回笼,她就发觉自己回到了那片枯井旁,垫足往里一瞧,只见那巨蚌闭合,枯萎失色了。
只是奇怪的是,她已经完全忘记支线的任何情节与任务了,这段记忆被完全封锁了。在系统面板里,支线板块也是灰字一片。
记忆只短暂保存在被吸入洞口的一瞬间,陆涟从没有遇到过失去副本记忆的问题,当下只想着反刍到什么诡谲之处。
她沿着路途返回,轻轻拉开微掩的门,一只手却精准地扣住了她的腕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