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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祁第二封信送过来的时候,正是他出行一周之后;恰逢三伏过,一场声势浩大的雨,祝听寒突然就病倒了。
    这场病病得不应季,像是春日里绵密恼人的细雨,不轻不重地,却足足缠了她一月之久,抽走她一身的力气,瘦到形销骨立。
    她病了的消息最终还是没有压住,母亲知道了,和王妃一起来探望。她坐在床边,抓着她的手流泪,却始终没说什么,只有王妃说一句,是她们家没照顾好她。
    祝听寒突然心酸。
    哥哥知道她病了,终于愿意来看她。
    祝文宇看着她半死不活的样子叹了口气,祝听寒抱住他的腰,总算痛痛快快哭过一场。
    病愈之后,她借修养之名,整日呆在自己的院子里,除了随嫁来的几个侍女,谁也不得靠近她的庭院,只求个耳目清净,悠闲自在。
    这府里的一切她都觉得糟心,唯一好处就是晏祁不在,她一人在这里,就真的无人来管束她了。她想如何就如何,两耳不闻窗外事,一时间清闲得就像她在康泉寺的那段日子,这是少有让她顺心的地方。
    之后,她唯一的乐趣便是品酒,府里珍藏的美酒佳酿被她尝了个遍,还不觉满足,日日让人去市面上搜刮其他各种各样的美酒。
    除此之外,锦秋常拿着一迭信纸来找她。
    她前阵子病了的事不知道有没有传到那人耳朵里,反正三天一封信,没有多也从未少过,只要他的家书按时来,祝听寒都无需多担心他那里的战况。
    可惜她从未打开,也从未有过回信,连问安敷衍也懒得。
    那次之后,加上这阵子祝听寒撒手不管府中事物,那两个越发无法无天了,甚至在将府角落给自己修了一处院子,俨然自说自话成了一房的主子。
    锦秋跟她说这事的时候,祝听寒只觉得好笑。先不说这合不合规矩,她们做事如此高调,沉不住气,实在是蠢笨无脑,都不需她来管教,自会有人看不过去。
    她只想要个清净,此时他在边外,她在京城时如此,日后他回来了也是如此。
    日子就在一杯一盏中过去,夏荫渐褪,焦黄了树叶,到张口蒙雾,才知已悄然入了冬。
    这日,温润傍晚,正是夕阳西沉入暮时分,火炉烧得旺,里头丢了一把板栗,烘烤之下,偶尔会有板栗闷闷爆开的声音,空气里尽是酥软香甜的味道。祝听寒一人斜卧在美人榻上,享受这冬日夕阳。
    祝听寒听见脚步,知道是锦秋来了,懒散地没睁开眼。
    锦秋到她身侧小声说:“将军又来信了。”
    “好。”
    “夫人真不回个信?”
    她没说话,沉默之后只问今晚吃什么。
    将府的厨子手艺很好,做的银耳羹滑润又爽口,一点也不觉得甜腻。
    锦秋叹了口气,继续劝说:“那您看一眼也好,送信来的差使说,三日后立冬,将军就回来了。”
    祝听寒皱眉,闪过一丝不耐:“拿走吧。”
    她不想看。
    此前已经得到过消息,他未辜负“常胜将军”一名,用最短的时间击退了突厥部落。祝听寒在家时就常听见从宫里传来他的捷报,连带着各种赏赐送到府上。
    嘉赏夹杂了不少皇帝的私心,怕是觉得心里对不住他们这对新婚小夫妻,送来丰厚金帛财物,以此来补偿。
    现在,一想到这清闲的日子要被人打搅,祝听寒就觉得烦闷得厉害。
    婚前老嬷嬷跟她说得不错,她的夫婿常年争战在外,很少呆在家里,或许对她来讲,婚后只是换了一个住处,照这样相安无事,过完一生也未尝不可,除了那一夜,只要熬过那一夜……
    祝听寒睁开眼,莫名乱了心跳。喝了两口茶也压不住,之后让锦秋取了酒来。
    她已经熬过了那一夜,日后……反正日后随他找多少个侍妾,再不要来打扰她。
    锦秋拿来今日托人买回来的子冬酒,辛辣入口,滑过喉咙,余味却留甘,十分痛快。
    她喝着得了味,屏退了其他人。到夜色浓厚,玉瓶已空,她也捎上了醉意。
    未察觉有脚步声临近。
    依旧是湖上的露水台,天气凉下来之后,四周又加了一层夹棉的帘子,足以挡风,却挡不住凉意。
    祝听寒觉得身上有些冷,脸却被火炉烘烤得滚烫,她想裹紧身上的狐毛毯子。
    醉后的身子绵软无力,忘记手里还拿着酒壶,没抓稳,滴溜溜滚到地上,洒出最后一滴残酒,随边上一阵撩起的风,缕缕酒香在阴冷的空气里快速消散。
    酒壶最后撞上一双足靴,悻悻停下了翻滚的脚步。
    她以为是侍女来扶她进屋,喊了一句,没有人答应。她疑惑地看过去,目光却意外落进一双漆黑的眸子里。
    她昏昏沉沉的,始终反应不过来。
    呆滞地看着他捡起酒壶,又到她身前,弯腰将她抱起———
    “你……”等凛冽的气息靠近,祝听寒仰头看他侧脸,“你又来我梦里……”
    她其实时常会梦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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