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了?
有多久他不再沉眠过?梦境一直骚扰着他。这几年,天未亮,他已起身梳洗。动輒信步至庭园,侍僕们犹在床榻高卧。
无人的苑内,就他一人独自苦吟寂寞。寒冷的清晨,恰如他早已死寂的内心。莫非,这正是他每日沐浴在晨露中缘由吗?
闭上眼,任由露珠浸染。湿润的眼帘,冰凉与温热融在一起。思绪飞回了数年前的那天。
红色的嫁衣染着鲜红,似火焰燃烧着他。天地昏暗,他不懂,是为谁而黑,雷声、风声,到底是为了谁而哭?
墓碑开啟,墓中人将他手上的人儿夺走,化蝶双双飞舞,却留他形单影隻。
到底、到底,他还是比不上已死去的那个他。
到底、到底,她从来就不曾爱过他。
看着他的眼神总是那般鄙视,从不爱他的她,为何他竟心不死?直到伊人作蝶,永远离他而去,才懂得心碎的悲哀。
沙场征战多年,身负伤痕多重,每道血痕都宣示着他的战功。顶着自己打来的赫赫威名,拋开背负的家世铁鍊,他凭着自己打下一片天下。那片天下却是那么寂寞,像他在大漠时所见的,辽阔的蓝天,只一隻孤鹰羈旅。
累了。纵使美女如云,环绕四周;纵使名声威震,无人匹敌;纵使雕梁画栋,美轮美奐。纵使这一切令人称羡的一切,却让他感受不到存在。
彷彿,他早已死去多年。
清晨,初阳洒下,朝露已逝。那炫丽的美,短暂得让人无法捉摸。伸手想触,却从不为他停留。
早已不哭了,早忘却该怎么流泪。只是泪,仍不自主地落下。
他不懂为什么。
朔风颳来,刻画着他。一丝一丝看不见的血,浸淫着全身。一道一道的伤痕,反覆地撕裂。
浴血的伤,找不到癒合的那一日。
除非,伊人愿为他回头。为他而笑、为他付出一切。
只有她。
然而,他比谁都明白,化蝶的她,永远不会为他停留。即便,她若还在世。眼中,依然只有那个人。
他,不过是她生命中清晨里的朝露,短暂地如同不存在。再炫丽也比不上阳光来的夺目。
她,是他生命中的烈日,早已令他目眩神晕。阳光令人嚮往,却追寻不到,只能换来遍体鳞伤。
于是,他的阳光走了。他是世界,终成一片漆黑。
于是,每日的清晨,他像朝露一般等待着阳光。
于是,那日彩蝶双飞后,他的阳光不再降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