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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要到颱风季节,为了怕断货,最近进货量特别大,港里的船忙着搬上搬下,工人们粗布衣裳都被汗弄成暗色,连停下来喝口水、甩甩手的时间都没有,顶多偶尔停下来用掛在脖上的毛巾抹抹额。
    在这样的情况下,应该没有人是空间的,就算是老板也忙着数钞票、处理锁碎文件,在这一片忙录中就有个年轻人这样,满身穿戴都是西洋货,大摇大摆的走过码头,好手好脚也不帮忙,没人搭理他,但都避开和他接触机会,嘴上停不住的碎念,内容不外乎嫌他来只是佔位子。
    「走啦,老头!」
    也许是被忽视而不高兴,他对默默在一旁清点木箱物品的人吼,部分的人暂时停下手上动作,看着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孩子,你才几岁,说这种话?」
    被说是老头的男人也不过四十岁,衣着朴素不算顶好,但正在收拾的手提箱却很讲究,上好的皮革和黄铜边条,衣装像是故意低调的,就算和年轻人说话也是压低脸,和年轻人的高调成反比。
    「什么!你外地来的吧?去打听下我谁好吗?」
    年轻人操着一口流利闽南语,举起手要打下,男人只是把箱子盖上,动都不动。
    「源立!」
    略带老成的声音传来,年轻人停了手,表情染着不悦朝着另一方向跑走。
    「仁和先生,抱歉啦,孩子人不懂事。」
    刚叫年轻人住手的人对着男人说,一身金边唐装,眉宇间和刚的年轻人很是相似。
    「他是谁?」
    仁和没有错怪也没有说场面话,就着疑问发言,虽然脸抬起来了,帽子还是压得很低,勉强能看到鼻子,看来还是典型的台湾、大陆人。
    「就我最小的儿子,源立啦,你就不知,他成天往酒店跑,我们家的名誉被他减多多。」
    「那还真可惜。」
    面对无限抱怨,仁和说着的不知是回应还是心得。
    在外头间晃了大半天,看口袋钱也不太够了,源立才朝这区域最大的药行走去,店里的雇员或多或少都对他丢来鄙视,他只顾把挡路的人推到一旁,直直走到内室,只见自已父亲正和仁和并坐着喝茶。
    「源立,来啊,叫老师。」
    「他是谁?」
    「我的好兄弟,你从今天开始,就由他来照顾了。」
    「什么!」
    像是打好信号般,仁和站了起来说:「走吧。」
    「走去哪,这我家,我哪也不去。」
    还在惊讶,源立的娘拿了个大布包出来,眼泪早湿了整眼,她边把布包硬塞给源立,理了理他的衣领。
    「源立啊,你要记得常写信回来,阿母真的很不甘,可是喔,你这孩子我们真的无法教。」
    身为母亲,她打从心里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可是看他一天天的向下沉沦,也不知以后会变怎样,再下去搞不好去混个黑的,哪天被断手断脚丢在路边也不知道,与其这样不如让他少年就受点苦,将来还有出头的机会。
    「我没要去,母啊,别再哭了。」
    可是她只挣扎着改扑到丈夫怀里,看来源立爹是铁了心不改。
    「嘻,那么大还巴着老母吗?」
    仁和有意无意的把手放上他肩膀,带有笑意的说,而源立家两老还正在互相安慰着。
    「去就去。」
    无法忍受被看扁,源立就这样亲口答应了,也没注意到仁和满意的微笑。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仁和充满诚意的对两老行了个礼,还扫倒他脚,硬压源立要给两人磕头,一向孤傲的源立哪肯,呜呜的立直背,但仁和只轻点他的腰,便瞬间被抽走力气,额头碰的撞在地上,好在地是木质的,不会撞坏什么。
    而源立娘看儿子居然定住那么久,感动得又杀猪似的大哭起来,连带源立爹也跑出两滴男人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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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小时的车程外对源立是完全陌生的世界,离开码头和繁华的市集,步行带着他走进山里,唯一一条人能走的山路长着一层苔蘚。
    仁和拿着的行李箱看来蛮沉的,脚步却还是很轻盈,还能巧妙踩住凸出石块避免滑倒。而源立就狼狈许多,得加快脚步才能跟上仁和,当然也顾不上落脚处,加上体积庞大的布包,没走几步就得跌一下,弄得浅色衣裤全是泥巴。
    「我不要走了!」
    「可以啊,如果你记得怎么离开这里。」
    土路的尽头开始出现台阶,仁和头也不回的继续往上爬,速度还比刚才时候更快。坐在地上的源立纵使不情愿也只能拿起行李,小跑步跟上。
    又爬了有十分鐘的阶梯,源立已经喘得连抱怨的话都说不出来,好不容易眼前出现个大门,仁和执起上头的金属环,在木门上敲敲,而立则抓紧时间,坐在梯子上少休。
    「找谁?」
    应门的人把门开了条小缝,说话的态度很不客气,而仁和只是小声和他交代几声,那人还是用着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但至少是进去通报了。
    「午安,伯伯。」
    见了两人,庄主只耸耸肩和仁和打个招呼就放手开门,不免的多看了源立几眼。
    「伯伯,他几岁啊?」
    庄主光外表看来不过三十岁、体型中等有点福态,一身白长衣有点像道袍,比起仁和似乎对源立更有兴趣。
    「还没20!你不是偷拐人小孩吧?」
    看了仁和快速比出的数字,庄主大叫。
    「他爹把他送给我养了。」
    对于看热闹的晚辈,仁和翻了个白眼,胡乱说了个大概。
    「谁要跟你啊。」
    不甘心的说完后又继续喘气。自幼学的虽然是台语,但身在贸易频繁地区,少不了有中国商人,这点中文源立还听得懂。
    「不跟我你能去哪?你爹说了不能让你这样下去,身为别人子女,也长大一点好不好。」
    「听没啦!说台语!
    「多学着点,你还要跟我相处很久。」
    「是能多久?最多也十年。」
    「久到你不知道时间怎么花。」
    「什?」
    这话源立每个字都懂,可内容真的太怪异,让他不是很确定。
    「源立,你想要有长点的生命吗?」
    「伯伯!」
    「闭嘴,去把房间整理好。」
    仁和一个喝声,庄主只好摸摸鼻子走进庄内。
    「命长很好,可以我当然想。」
    还是很困惑的源立回应,同时思考起眼前的仁和会不会是什么散仙、正打算传给他能让人长命的丹药。
    「那很辛苦的,可以吗。」
    「我可以!」
    他书读得不好、家业学得乱七八糟,但从没少听过人类修仙的故事,修仙最重天份,有天份后大不了爬山饿肚子,能换得长生不老和神力,有什么怕辛苦的呢?
    「跟我来。」
    进了门后先看到个大广场,四周房子围在一旁,典型的四合院,只是这对在洋楼长大的源立来说是再新奇不过,东张西望个不停,头后仰到脖子都要扭到。
    「过来。」
    进了屋子源立还是东看西摸的,到仁和喊他才转开注意。
    「让我们族群强壮、寿命更长的是血液,所以我等下会替换你的血。」
    「血?」
    「对,现在喊停还来得及,我再问你一次,你愿意成为我们的成员吗?」
    连刚听到资讯都还没消化的源立愣愣的点点头。
    「躺到桌子上。」
    他下了指示,打开行李箱开始翻东翻西。
    「叫你躺、不是坐。」
    仁和头也不抬的说,要不是源立太容易看透就是他背后有长眼睛。
    「让自已放松点,专注在呼吸上。」
    仁和用打火机烤烤小刀,而源立一见火光和刀怕得紧张都来不及,看着木头交错的天花板,双手在腹前扭绞,抖得身下的桌子都空空空的响。
    「需要我帮忙吗?」庄主拿了个大碗来,「帮你压住他?」
    「不用,他没什么力气,准备点吃的就好。」
    庄主随兴应声好,用两手关上门。
    「你要知道没有回头路了。」
    仁和抓起他的左手,又再问了一次。
    「好啦!我知道的,快点。」
    源立只感到手腕一阵凉,热热液体很快涌出,仁和接着让他手自然垂下,在他指尖下放上大碗,拉了椅子坐下。
    「头痛、想睡都是正常的,记得不要乱动。」
    血滴答的落在碗中,失血让源立的头由昏转痛,脑袋也管不住的乱想,以前他看过猪被放血的样子,菜刀划过脖子,流着流着牠们的活动也愈来愈小,最后被切成块料理。增长的恐惧让他想起身,但一边的仁和只用单手就把他按回去。
    「好嘴乾。」
    喃喃说着的同时,仁和拿了布条在他手腕随便绕一下,用沾水的布沾湿源立的唇,接着抽出自已的血,一管一管的注入早睡去的源立身体。
    「伯伯,还好吗?」
    预估时间差不多,庄主拿着几道简单的菜出现,先拿了碗粥递出,见仁和站都站不好就关心的问了下。
    「帮我把他放上床。」
    仁和把粥喝个精光,揉揉乾得难受的眼睛。
    「谢谢,让我们休息吧。」
    转身测量下源立的心脉速度,估计还算稳定才往另张床上一倒,连被子都没拉就睡起来。
    源立醒在傍晚,虽然能听能看,全身肌肉却都没了力气,先费力头看了很在意的手腕,上头绑了条沾有暗红污渍的布条,没有什么痛感。
    面对床内侧卧的他只看得到墙,背后不时传来纸的摩擦声让他确定仁和还在。
    「喝点汤?」
    就着小盏灯看书的仁和问着,还是头也没转的,觉得作呕的源勉强摇了摇头,就又反覆的醒醒睡睡,昏昏沉沉中他感觉到自已被抱上抱下,还有温温粗粗的湿布在皮肤上擦拭,偶尔在他难受乾呕或呜咽的时候,会有个沉稳的声音唱着古早时候的童谣。
    隔了三天,精神状况终于好到他足够起身,源立打算先洗个脸,脚还会发颤,但站起来还行,扶着墙壁、脚步还有些浮的走到浴室,站在水泥水槽前,将大把大把冷水捧起朝脸泼,痛快、爽快!
    「啊!」
    他拿起毛巾擦乾脸,朝镜子里一看,自己的眼睛居然变成海苔酱的顏色,原本的咖啡虹膜不知去向。
    距离尖叫还没过十秒鐘,仁和晃悠悠的出现,斜倚在浴室门上,等着他解释干嘛大清晨的吵。
    「仁和,我的眼睛……,变成牛拉肚子顏色。」
    源立对着镜子里的仁和说,才发现仁和眼睛也一样是碧绿,只是自己的多了点杂质。
    「这证明你有我的血,什么拉肚子。」
    意思意思的斥责了一下,仁和打了个大哈欠,转步又躺回去睡。
    而源立还在不停的用清水冲眼睛,弄得眼白红通通也不见绿眼褪色。
    。。。
    源立还是桀驁不驯的成天惹事,仁和骂也不听。
    「你又去哪里?整夜不见影!」
    说好他要出门只要报备就可以,可这孩子说声『我出门了~』就跑个没影,这次是第三次这样了,有点怒气的仁和站在门前挡住逃跑路线,深绿的眼精眨也不眨的瞪着。
    「没有啊。」
    源立一点悔意也没的回嘴,毫不在乎仁和手上的武器。
    晚餐也没回来吃也就算了,没回来睡他也能原谅,不管源立要做什么,仁和都觉得那是他的自由,可是说谎!他最受不了小孩说谎,抄起閂门的木条,看在初犯、习惯难改的再给他一次机会。
    「现在承认就不罚你。」
    「承认什么,没有就是没有!」
    「身上都是菸酒混脂粉的味道,还撒谎乱说!」
    虽然有个平静的名字,仁和下手却让人意外的狠,硬生生用木条打断他小腿,还两天不准他吃饭。
    「下次还会不会这样了?」
    「当然会,死老头。」
    全身血污的源立一点也没客气,抓了仁和拿来的白馒头一阵乱啃。
    原本就年轻,加上有血族血缘加持,没一个月源立就完全恢復跑跳能力,对仁和的说话态度还是很不客气,却从未再违背过他的规定。
    「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孩子,得照晚辈对长辈的礼仪来,和我同辈的也是你的长辈。」
    在这山庄住了近半年,仁和说该是离开的时候,接着用很正式的口吻说。
    「哦?」
    「叫我爸爸。」
    「爸……仁和爸爸。」
    源立皱起眉头,觉得怎么唸怎么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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