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哭了。
像是看见自己的孩子翅膀硬了,头也不回地飞了。
我知道对一个初来乍到充满热忱的热血教师而言,看见原本一直优秀的孩子突有一天自我堕落,打击会有多大。
我五科合计零分的事情不到一天便传遍了整个校园,我走在路上无不有同学投以惊慑好奇的眼神,习惯被眾人盯着看得我毫不羞涩,就这样不停地往前走着,几个胆大的同学上前,假藉关心之名,行试探之实。
「nancy,你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我过得很好啊。」我抓了抓手臂上被蚊子叮的地方,说完便瀟洒地离开。
「楠熙,如果有什么需要,欢迎来找我帮忙喔。」同学笑得灿烂,谁不知道是在窃笑着我的愚蠢,把光明未来用五科零分葬送掉。
段考零分又不代表什么,何必个个如此大惊小怪?
我抓紧手里的提袋,下了几层楼梯,又拐了几个弯,走到国一某班前,我指了指个小男孩,「嘿,小学弟,替我叫一下林疏熙。」
「楠、楠熙学姊!」同学眼底的惊恐让我分不清是为我的态度还是我的事蹟。
「快点。」我不耐地催促道。我才不想管他是被什么东西吓到,记得晚上去收收惊就对了。
林疏熙走了出来,似是惊讶我会出现在这里。
我连话都懒得说,迅速伸手替她拔掉了眼镜。不给她像那天打掉同学手一样的机会。
「啊!林楠熙你做什么啊!」她又惊又怒,恶狠狠地瞪着我,我把她的眼镜收进袋子里,又从袋子里拿出一盒隐眼。
「戴这个吧。」我说,「不然没眼镜看你怎么念书。」说完,我就马上跑了。
我往回看,林疏熙手里紧紧掐着那盒隐眼,杏眼闪着泪光。
好吧,我忘了第一次带隐眼需要很久,我只好又走了回去,从袋子掏出了一副黑框大眼镜,「现在很流行这种眼镜,看,镜片这么大,读书方便呀。」我胡诌个理由,说完便把眼镜胡乱丢给她,马上走了。
「林楠熙!」她喊道。
我没回头。直直地往前走。
***
放学了,我并不想要马上回家。
手里抓着五科总计零分的成绩单,我不晓得该怎么面对我家二老。虽然我爸妈从未管过我们姊妹俩的成绩,但不管怎么看,总分零分而且还是因为交了白卷而非奋力一搏这件事,就算我觉得无所谓,我也不该大喇喇就这么走回家。
至少要装一下害怕吧。就算我根本不在乎。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夜幕渐渐低垂,染上一片淡淡的紫青色。我的肚子也在这时候咕嚕咕嚕地叫着,我走进一间麵店,随便向老闆点了一碗阳春麵。然后找了位子坐下。
「是,我知道。今天停课一天是吗?嗯,那个同学很认真,问我的问题虽然基本,但很有自己的想法。是、是。」一道磁性男音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把目光转向他,才发现孙夕正坐在我的右手边。
「学长!」我喜孜孜地坐到了他旁边,他掛掉电话,斜眼睨了我一眼。
「你跟踪我?」
「这是巧遇!」我不平地开口,「虽然我的确蛮想跟踪你的啦哈哈哈。」我格格笑着。
「变态女。」说完,他的麵正好到了,他拿好筷子,开始夹起麵送入口中。
「欸,学长,让我餵你好不好?」我两手托着腮,眨着眼问。
我亲眼见到孙夕口中的麵条,就这样华丽丽地喷了出来——
他似乎被呛到了,一阵猛咳,白皙的脸涨成了红色。我一边轻拍他的背,「哎唷,学长你看你,吃个麵都这么粗鲁,让学妹我餵你,细嚼慢嚥,帮助消化!」我兀自笑了起来。
「咳咳咳,学妹你别谋杀我就不错了!」他的语气里透着点微慍。我则是笑得灿烂,「开玩笑的嘛,有必要动这么大怒?」
他扶着额,似乎是在平復自己的怒气。
「对了,听说你这次各科都考了零分。太荒谬了吧?」
我的笑容霎那僵住,今天一整天下来,没有一个人向我说出这么直的话。
再怎么不在乎,其实心底还是会有点疙瘩。
别人吱吱喳喳地说着我,但他们总会拐着弯抹着角,所以我能够找藉口去逃避。
然而,在孙夕这样尖锐话语之下,我却觉得有种被桎梏着、无法逃离的错觉。
「……你怎么知道?」我勾了勾嘴角,问。
「路上听到的。」
原来我的事蹟,已经热门到为人所歌颂了!
「不过,你挺有勇气的。」
我微瞠双眸。
我一定是被虐狂。
所以此时此刻才会对一个方才说我「荒谬」的男人小鹿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