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像是我伤心到发酒疯了吧。我为什么而那么伤心?
——还是不想起来的好。
今天理应是寒假辅导课第四天。
我睁开眼,环视四周,这是一个陌生却简约漂亮的房间。
从装潢看来,这里应该是旅馆?——等等,我为什么会在旅馆?!我记得昨天我和顾笙煜一起回家了啊……虽然我中途就睡得不省人事,也没印象了。
我突然一阵头疼,昨晚真的喝了不少啊……忐忑的转头,果然看见那个男人睡在一旁,顾笙煜。我顿时清醒不少,赶紧查看自己衣服——还好,跟昨天是一样的衣服,一件不少。
但我还是惊声尖叫了。
「啊啊啊啊啊──」我叫的原因是,「要迟到啦!!」
「你发什么神经……昨天已经叫学姊事先帮我们请好假了……」男孩刚睡醒慵懒沙哑的声音咕噥着,揉了揉惺忪睡眼,那样子真萌。但当眼神水平移动到他的下腹部,那边很正常的有了,正常男生早晨都会有的反应──
「啊啊啊啊啊──」明明知道那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我还是惊天动地的叫了,马上爬得离他愈远愈好,还顺势抓了个枕头不偏不倚扔过去:「顾笙煜你大变态──」
「靠!」他痛得弓坐起身,我第一次听到顾笙煜骂脏话……他眼神阴狠,好像要吃人一般:「顏雏茵你要我断子绝孙啊!」
「啊啊对不起……」谁叫你的……呃,那个反应那么大……但是他的表情还是一样兇恶,我乖得像小白兔,但脚底早抹好油准备开溜了。
顾笙煜明显是隻猎豹,我开溜的一瞬间他就一秒扑倒我了……太挫败了……
「你不为我会不会生不出小孩而担心,但你好歹为了自己的『性』福着想,别丢那么大力……」他的笑容在我眼前慢慢放大也渐渐灿烂,既邪恶又禽兽,那眼神简直散发淫光啊。
「色狼!滚、滚开!我还没跟你和好呢——」我费尽吃奶的力气把身上这庞然大物推开,「你最好先解释,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倒向一旁,一边讲手还一边不安分的乱摸:「首先,你在我打工的地方发了一场精彩的酒疯,再来就是醉到不醒人事。我没办法把这样的你揹回你家啊,要不然我肯定被你爸妈痛宰。所以我寧愿承受着旅馆人员怀疑的眼光开了房间,让我们能在这安置一晚。放心,我请杜学姊打电话告知你爸妈说你昨晚住在她家了,假也请好了,你今天能好好休息。」我被他上下其手的鸡皮疙瘩掉满地,他仍是一脸坏笑。「对了,你还唱了好几遍的『好朋友的祝福』,没想到你唱歌挺好听的,但是唱这首……悲伤还太早了。」
那年我失去最好朋友,和我最爱的人。你们相爱,我和悲伤共生共存。
这是歌词,我当时觉得这首歌还挺符合我的心境啊,现在看来的确是言之过早。
我装作不经意其实很在意的,又瞥向了他的唇,却愣住了。他的嘴唇明显褪了一层皮,没有角质层保护显得红艳艳的,还微带几丝血丝。
那分明就是用力搓洗过的痕跡。我的心又一阵的疼,害怕流露出而赶紧掩饰。
「那、那意思是你跟我一起睡了一晚……你怎么控制得住?」我睡傻了,才问出这么羞臊的问题,我顿时脸红的能滴出血。
「噗!」他忍俊不禁,笑得很无良:「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屁啊!」我恨恨翻个身,背对着他。
他马上从我身后把我抱个满怀:「我自制力一向……不好,但昨天的气氛真的不适合。」他把我转过身,深情的眼里含着歉意。
他明明没有错啊,为什么总要觉得愧对于我……而我又在不满他什么了,竟然让他的眼里屡屡存有歉意。
睡一觉起来,连我都觉得是我在无理取闹。
「欸。」他轻声唤我,「你让我,亲一个好不好?」
我看着他艳红如血的唇,心疼氾滥──却不知是感情洁癖又犯了,还是介意什么狗屁芥蒂,我脸一偏,避开了他的吻。
剎时我真想痛殴我自己。
「我……」再次对上他的眼,里头有一丝隐藏的伤痛,他用满满的不解掩盖。我的唇毫不犹豫印上他的脸颊,这是矫情可恶的我能做到的极限:「先……这样就好,好吗?」
他苍凉一笑。「起床盥洗吧。」
我望着他,他故意笑得让人能安心,但是背后的伤又有谁看得到?
对不起……
?
待我的头痛没那么严重了,我们退了房,到外头随便吃了早餐,说好一起去散散步。
最后我们走到了母校,笑缘中学。还跑到了怀念的老地方,那座司令台。
「你昨天醉得那么厉害,更不能吹到风了,容易着凉。」我们坐上台缘,就像从前一样。顾笙煜脱下他的围巾,天知道是怎么围的,把我整个头包住,只留下一对眼睛在外。
「这样好像印度阿桑喔。」我道。他只给我一枚微笑,并不容许我解下围巾。
唉,你为什么就要对一个伤你那么深、那么不知好歹的女孩这么好?你这个滥好人……
我怀着这个疑惑,迷惘望着他。
「嗤。」他看穿我的心思:「在想我为什么还要对你这么好是吗?因为就算你再怎么傻再怎么胡闹,你还是我女朋友啊。」
『你还是我女朋友啊。』
「是喔……」我微挑了挑唇,「是啊,你是我男朋友啊……可是为什么我却开始觉得,跟你在一起好不真实……」
「为什么说这种话?」他眉头深深锁起,眼神闪过一丝徬徨不安。
他是顾笙煜,他也会徬徨不安吗?
「因为……你上了高中之后,感觉就变得好耀眼,人气水涨船高,好多好多女生喜欢你,男生们欣赏你,你样样都依然的好,成绩也拿得依然轻松;你也开始对每个人都一样和顏悦色,不会只对我微笑;对每个人都开始会关心,而不是独独对我关爱有加。这些虽然都是好的改变,但我却觉得这样的你,是大家的,而不是专属于顏雏茵的了。感觉你离我愈来愈遥远了,因为我仍然是国中那个没变的我。」我唇齿微微打颤,是因为冷吗……
还是怕失去。
他的神色黯了下来,对我愈来愈无奈:「茵,我讲过了,我是你的,我是你男朋友,就算什么都在变,就算你认为我们的距离在渐渐拉远,至少顾笙煜爱顏雏茵这点绝对是永远不会变的事实。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相信的彻底?对我们的爱相信彻底?」他又笑了,笑得很无力很落寞很苍凉。「如果,我们的爱情里是充满这么多的猜疑与不安,我想我们还是分开一阵子吧。或许能让时间来验证,这段爱于你于我,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是不是根本没有不可或缺的意义……?」
我狠狠睁大双眸,不敢置信,顾笙煜居然会因为我刚刚说的那些话而这么说。我的那些话……不过就是一番中二的complain罢了,他只消哄哄我,我就能战胜心理压力,吻上他的唇──
但是,我凭什么认为他不会把这番话当真?我凭什么认为一个心已被我伤得千疮百孔的男孩,还能淌着血继续维持这段感情?
就算他是我男朋友,我也没权利让他爱得这么煎熬。
没有谁被规定要永远包容谁,包容她高兴时对你撒娇的小女人模样,难过时对你施加的伤害。
「如果最后,我们都发现其实我们深深需要彼此,那当然有继续走下去的必要。如果发觉一个人反而没了束缚,能更拥有一方天地……我不希望我们会有那天,好吗?」他恋恋不捨抚着我的眼周,口气分明是放不下,为何说出的话是如此决绝:「我们暂且分开一阵吧,让这段关係与彼此,都沉淀一下。」
我张着嘴,好想说些什么能挽回的话,却发现喉咙乾涩,哽着一切不分开的可能与理由,却一个字都表达不出口。
顾笙煜跳下台缘,微微仰头凝看着我,好久好久,久到我以为能把『不要走』如此简单的三个字,幻化成眼神就能传递的讯息,送进他心里,让他明白我的放不了手。
「走吧,让我再陪你走最后一次,一起回家的那段路。」他缓缓向我伸出手,平静道,平静得令人想哭。
这是我第一次不敢牵他的手一起走,因为家终究会到。
而这次他的手,终究会放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