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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便执拾一些药品赶到弯月身处的月兰阁,我的眼就立即定在弯月身上,差点忘记怎样呼吸。
    衣衫不整的弯月一隻手紧紧揪住快要褪落的外衣,手腕上被划破一个很深的伤口,鲜血源源不绝的淌出,染红了他洁净的白衣。另一隻手则握住一把匕首,刀光刺目,想来必是锋利无比,分金断石也不无可能。
    这刻的弯月眼眸再没有平日的空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犀利的杀意,我不其然想起一种夜间在大草原嚎叫的动物,狼。
    如果眼睛可以杀人,我想这儿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
    充满生机的弯月是展现出一种鲜艷的美丽!我终于感受到他是确实是存在于人间,而非一缕随处飘泊的孤魂。
    我看得如化石般呆呆的站着,完全忘记到月兰阁的来意,若非义父叫回我的神志,我也不会记得有一位恩客还在等着为他包扎。
    这位恩客对于我慢吞吞的动作感到非常不满,捂住伤口对我破口大骂,口水都喷到我的脸上,左一句骂弯月,右一句骂我,把我们家祖宗十八代都给骂遍了。
    不过我一直偷偷看着弯月,也听不清楚他还骂我们什么,偷看得出神,有好几次我不小心把他弄痛了,心里实在有不能说出的高兴。
    不知道我有没有看错,我好像看到弯月每回见着恩客痛得呱呱叫的样子,就勾出一个很浅的微笑。思忖间,我刻意用力揉着恩客的伤口,他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继续偷看弯月,他果然是在笑。只是除了我,好像就没有注意到,好像弯月就是为我而笑似的。
    如果他不是笑得那么隐然,他的笑容必定令周幽王多戏几次诸侯。他是那个祸水褒姒,而我,愿意当那个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
    那个恩客离开之后,弯月也乖乖的放下匕首,让我帮他包扎伤口。给大夫看过后,我亲自把黑如墨汁的汤药端到月兰阁给弯月,弯月正背对着我,兀自望月望得出神。
    「你……你的故乡是不是在北方?」
    我听到有人这样问我,声音似乎因为长时间没出声的关係而变得乾涩、模糊,我打量一下四周,确定这儿只有我和弯月,那么这声音的确是——
    「弯月?」我不确定地叫他的名字。
    弯月转身过来,月光照射在他苍白而精緻的脸上,使他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漂亮易碎的陶瓷娃娃。
    我忽然想起古时有一位名叫月娥的仙子在圆月夜飞昇月亮广寒宫,独自忍受万年孤寂,就不知道弯月是不是来自广寒宫,在某个月夜就会飞昇而去。
    「你的故乡是不是在北方?在你身上,我感受到风沙的气息。」这回他的声音比较清晰,已经不再乾巴巴了,我还听出他带着异地口音,但我辨不清是哪儿的。
    「那么弯月你……」如果我告诉别人弯月会跟我说话,他们必定不会相信。
    「我是契丹人。」弯月开口打断我,我怔然,我一直以为契丹人都如同别人所说都是牛高马大的粗獷怪物,想不到弯月这样柔弱的男子也是契丹人。
    我驀地记起弯月执起匕首的样子,如狼一样兇狠,也许这就是属于契丹人的兇悍。就这样,连最后怀疑渐渐的消去。
    「我已经记不起我的故乡在哪儿,我只记得那儿的风沙很大很大……」
    我尝试把零碎的记忆串合起来,把关于我故乡的一切都告诉弯月,弯月只是在听,没有打岔。
    来到与我故乡截然不同的江南,我已经教自己麻木面对眼前的人和事,教自己向现实妥协,忘记我身后的故乡,直到弯月的出现,我竟在这处异地找到归属感。
    我们同样是来自北方的一个角落,即使我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并不相同,我是沙尘,他是青草,但我们同样拥有北方的气息。
    弯月的故乡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他小时候就与狼为伴,在绿茵上度过。在江南,碧水绿树我是见得多,但一望无际的草地我在城郊也见不着呢!
    万里无云的晴空,风中夹送着清新的草香和淡淡的奶味,牧人在草原上放牧,轻声哼着古老的牧歌。骏马在草原上奔腾,牛羊在写意的吃草,或偶有猎鹰飞过,或偶有野狼在深山嚎叫。
    这儿就是契丹的大草原,弯月的故乡。我真的很想看看草原上的月亮究竟是什么样子,也很想看看在草原上的弯月是什么样子。
    想必,是生气勃勃的吧。
    我想起他刚才嘴角上扬的样子,我真想知道如果他真心笑起来,究竟是如何的动人。
    契丹与我国中间隔着燕云十六州,究竟是什么原因令弯月由契丹的草原流落至江南的湖水中?是战乱抑或是其他因由?
    我不知道,而我亦不会问,有些事情问了这会徒增伤怀,倒不如不问,如果他想告诉我,我自然会成为他最佳的听眾。
    「若卿,我喜欢你。」他忽然这样说。
    我脸颊一热,心想契丹人豪爽直接是不假的,只是他口中的「喜欢」,只是属于「知己」那种,就如同我与凤莲。
    饱歷沧桑的凤莲曾经跟我说过,人世里最深刻的感情名唤「爱」。我想弯月对我有这种感情……
    好像,贪心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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