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他活着还能为了什么,就是去用一口气向她讨一个理由。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从声嘶力竭地吶喊到精神错乱地呢喃,申屠鹰若知道自己居然连一日都还不到就已濒临崩溃,若是过去的他,肯定会大吃一惊,鞭责自己,但如今的他,只觉得这崩溃来得理所当然。
为什么她要这么对他,她是他的妻啊!他心爱的女人……
「我为什么要这么作,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她的声音隔着地牢的门幽幽地传来,从缝隙透入的一线烛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他瞬间衰老的脸上横溢的泪痕。
「你怎么能这么作……我是你的丈夫啊!」
「我的丈夫只有一人,他叫楠宫誥!」她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就连烛光也染上寒意。
「你还想骗我多久?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搞出来的,我的家、楠宫家,是你们一手毁掉的!而你竟敢用一副圣人的模样救下我,让我以为你是江湖中唯一的好人,唯一没有偏离正道的好人……你比他们任何一个都更坏、更齷齪!」隔着门都能听出楠宫濢咬牙切齿的恨意有多强烈。
只可惜她看不到地牢里的申屠鹰脸上那无地自容的羞愧。
「我……并不是欺骗你……我只是……」深深地爱上了一个不属于他的女人,然后走火入魔地抢夺了她。
申屠鹰还是想为自己的爱找藉口,只是这藉口彆脚到他说不出口。
「你还想抵赖?你欺骗了我,装得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告诉我还有希望,告诉我武林并不如我所想得那样黑暗,你骗了我!武林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所以比我想像的更骯脏!」
「濢……」动弹不得的他,怀中藏着一个小瓶子,那曾是他与她能廝守的唯一机会,他仍想着要使用它,只要楠宫濢愿意来到她的面前。
申屠鹰掏出了怀里藏着的小瓶子,那正是他花费好几年光阴与蛊皇交易得来的机会:「忘掉一切,我们重新开始……我们有机会的……」
「不要叫我濢!你不配!你凭什么!」
「哈哈哈,机会?」楠宫濢仰天大笑,笑中带着疯狂:「我不会与你有机会!我不会忘记的……我心爱的誥……心爱的歛……还有你这骯脏卑鄙的人渣!我死也不会忘的!」
「濢……不要这样,忘掉楠宫家的一切,我们可以很幸福的,我们三人曾经很幸福的……」申屠鹰不明白,那过往的笑语怎会消失得如此之快?是谁多嘴向她提起他过去的罪孽?
他只是爱着她……想要得到她……所以对着那些人的罪孽时,身为捕快却选择袖手旁观,在眾人想要将她灭口的时候,排除万难收留她,将她藏在自己身边好好保护着……难道这样也有错?
失去丈夫与孩儿的她,宛同空壳,他也是费尽心机才让笑容重回她的脸上,才让她打开心房接受他,但为何一切破碎得如此之快?
「你闭嘴!我不幸福……在你身边我从来也不幸福!」泪水直落,楠宫濢崩溃大叫:「看着你我就愧疚,你让我愧疚……在失去誥之后,我怎还能欢笑……在失去歛后……我怎还能幸福……但你、你玷污了我对他们两人的思念……你是杀人兇手……跟他们一样!」
「我没有……濢……我是真心爱你的……」隔着地牢的门,申屠鹰觉得好心痛,因为心爱的女人又变回了当初崩溃的模样,甚至更胜当时的伤痛,只因有人告诉了她真相──他也是加害楠宫家的其中一人。
「你不爱我……你不可以爱我……你没有那个资格!」体内的一股怒火正在燃烧,楠宫濢感觉到所有的愤怒冲到了顶端,反而带给她异常的冷静。
「是你毁了我的幸福……还假装自己可以给我幸福……」楠宫濢感觉到自己的心从没那么揪疼过,疯狂逐渐佔据了她的思维,她露出一抹復仇者才有的阴毒笑容。
「我的幸福,就是看到你们这些兇手一个个惨死……特别是你,我要你后悔留下我的命,就为了那点自私的爱……我一定要你后悔至死!」
楠宫濢开始笑得癲狂,申屠鹰瞬间以为门后是个陌生的女人,那个他曾经爱过的女人,在她身上连个影子也没留下。
「你……疯了……」握紧小瓶,若他以为让她忘却一切还能挽回,那他真是愚蠢至极。
「疯?你还没见识到呢!」楠宫濢阴沉地笑道。
「我的孩子呢?他还活着吧?你没有杀了他吧?」申屠鹰想起了那个妻子难產生下,从小怕生又沉默的儿子。
若他还活着,也该是个年近二十的青年了吧?他还有机会看那孩子一眼吗?
「你儿子?我当然没有杀了他,我怎会那么便宜他?」
「我的儿子?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地牢的门赫然打开,瞬间刺入的光线让申屠鹰几乎要张不开眼,却能瞥见楠宫濢嘴角的微笑。
在那抹微笑下,他确信那个过去他所爱的女人已经荡然无存了,眼前站着的是一个被復仇与憎恨填充着的女鬼。
「他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啊!他是多么地爱你,把你当成了未曾谋面的娘,你怎能……」他感到一阵晕眩,浑身发颤。
「呵呵……我当然能!」楠宫濢恨恨地说着:「……你让他张着无辜的大眼,打着丧母的旗帜,装着可怜接近我,以为他能填补歛的位置,而你就能代替誥……你打错算盘了……」
凌厉的双眼瞪着申屠鹰,楠宫濢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父子联手玷污了我对他们的思念。」
「你对他做了什么?」申屠鹰不敢置信地望着噙着復仇笑容的她,映在他眼中的女人……是谁?
「那孩子比谁都还爱你啊!你怎么忍心……」
「放心吧,我没杀他,但你会寧愿我杀了他。」楠宫濢的笑容瞬间褪去,她就像望着陌生人那样看着申屠鹰。
这时的她面容平和又慈祥,却让申屠鹰不寒而慄。
「你对他做了什么?你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
楠宫濢笑而不答,这令他几近发狂。一个疯狂的女人会对个孩子做些什么,身为一个资深的捕快,他可以想起数十个兇残无道的案例。
「他是那么的爱你……」
「但我不爱他……」她不能……
地牢又被盖上,望着盖起地牢的那双白净柔荑,楠宫濢知道这双手一点也不乾净,因为这是一双将无辜孩童推入修罗之道的邪恶之手。
她是知道的……申屠鹰……那孩子……都是爱着她的……
就是这样,她才无法原谅……不管是申屠鹰、那孩子,或是曾经爱过他们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