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章氏身为凌府的当家主母,总管府内上下百馀口日常事务,除了管家算钱,平日最大的兴趣,就是在萍兰院内摆弄花草,三不五时以赏花为藉口,邀请京城熟悉的贵妇好友们,上门喫茶聊天,今日他邀请的是户部尚书的夫人朱王氏。
「瑜儿今日怎么不在,我昨日上五龙山白龙寺求得个姻缘符,那符包上的花样好看极了,不知是哪位绣娘的手艺,我一看就欢喜,带了五个回来,想送给咱们几位姊妹家的女孩儿,今日虽没遇到瑜儿,就请妹妹转交吧,呵呵,不知这符灵不灵验,说不定很快就能喝到瑜儿的喜酒呢」,朱王氏喝着凌府管事亲手泡的绿烟茗茶,在花园内与凌章氏愉快地说着。
凌章氏手拿着刚从园内摘下的葫芦花,正仔细地将它插入小圆桌上的京窑花瓶中,摆放到满意的位置后,转头对朱王氏回应道:「瑜儿前几日完成一幅五龙山剑兰溪的山水刺绣,今日一早就带着出门,跟几位朋友献宝去了,晚点就回来,您不急着走待会儿还能见个面。说起瑜儿的婚事,我也正愁着呢。」
凌府二小姐凌瑜为凌章氏所出,今年芳龄16,正是说亲的年纪,前几年早已订了亲事,是燕都富商楚天三子楚云,楚天与凌震各为当地豪商,门当户对,彼此强强联姻,双方家长都很满意,期望藉此联姻加强凌家与楚家的合作,使南北商路各自的势力都可进一步扩张。
双方本打算今年初就成亲,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去年十月底,楚云跟着商队出海,却从此下落不明,最近听南方传来的消息,楚云当初出海搭乘的船已经找到,只剩一片骨架残骸,推测是遇到暴风雨不幸遇难,虽没找到尸骨,但海上遇难几乎已能确定兇多吉少,楚家也已经放弃希望,前几日派人来信通知凌府,楚家已经办了楚云的丧礼,与凌瑜的婚事确定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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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章氏所出子女除了凌瑜,还有长子凌东海,今年19岁,早已成亲,目前跟着父亲凌震学习掌管凌家的生意,妻子凌吴氏也是政治联姻,是京城另一富商吴家的长小姐,吴家为京城银楼珠宝业之首,吴府当家吴新南更是组建了银楼联会担任会长,京城各家银楼珠宝价格,都由银楼联会统一制定。
凌东海与凌吴氏婚后,结合吴家的珠宝业与凌家的花卉盆栽產业,将珠宝装饰在精心设计的花木盆栽之中,极尽豪奢华美,并专门推销京城权贵,将凌家本就不低的海外异植收入,向上更翻了几倍利润,凌震也因此对凌东海的商业能力更加肯定,早早就确定继承人非他莫属。长子在凌家的地位稳固又有贤妻帮衬,凌章氏现在所操心的只剩凌瑜的婚事。
除了凌章氏,凌震尚有四位妾室,皆是商业上的伙伴,人情往来所赠。凌震虽然受用,但这些妾室之中并没有一位让他特别上心,对妾室所生子女也没多少关爱,几乎是彻底忽视,完全交给凌章氏教养。
府中妾室一共为凌震生了二子三女,其中凌思的母亲在生下凌思的时候难產过世,凌思的身体在母体之中就没养好,出生后依然虚弱,大病没有小病不断地活到现在。目前府内仅剩三位妾室,而最小的庶子5岁时落水身亡,仅剩三位庶女年纪都未满十岁,谈婚论嫁还早,凌章氏也不将这些庶子庶女放在心上,平日根本不见他们,只是放在各自的院子养着,并送教养嬤嬤贵去教导礼仪,等长大一些后送人当妾室或与人联姻,为凌家带来更大利益。
至于出生后就病恙恙的凌思,凌章氏本以为放着不管很快就会自然病死,那破身子看就活不久,这么一个活死人养着也是浪费粮食,浪费药钱,毫无用处。凌章氏从没将凌思放在心上,没想到一不注意就让他这么活到十五岁,上个月凌思大病一场,凌章氏高兴得几乎摆宴庆祝,想说终于可以为他办丧礼了,到时一定可以赚到不少白包。没想到又被他撑了一个多月,前几天还有力气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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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章氏现在除了愁女儿的亲事,对凌思的存在也愈来愈不耐烦,凌思与凌瑜只差一岁,解决完女儿的亲事可能就要轮到凌思,可凌章氏一点也不想花费心力处理凌思关于丧礼以外的事情。
「好姐姐,您如果有空帮帮我打探一下,京城内还有哪户人家有公子适合瑜儿的,我能寻到的也不过就一些商户人家,可不是年龄不适,就是已经婚配,我都快愁死了,您丈夫在户部工作,应该对城里那些大官公子更为熟悉,可能之后还要请您帮忙介绍了。」
「欸,这有什么问题,小事一桩,我回去就问问我家老爷,瑜儿是个好的,我一定仔细帮您掌眼,挑个咱们青棠国最有出息的小爷给瑜儿,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唄,妹妹别担心了。」
朱王氏只生了一个儿子朱英,年岁已大,早过了成亲的年纪,府中妻妾十二美眷,整日花天酒地,好色之名远近皆知,除了府内一票美人,却仍常常流连风月场所,不只上妓院,小倌馆也不时会看到朱公子的身影。
但在母亲朱王氏眼中,朱英却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儻,好色纯粹是外界的误解,其实她儿子只是比较博爱,对府中的娇妻美妾各个都是温柔大方,并且生了一堆大胖小子、娇娇孙女,让她与老爷能含飴弄孙,也让原本人口就少,一脉单传的朱府热闹不少。朱王氏对这个儿子满意到不行,她相信多子多孙多福气,对姊妹好友们的子女亲事也相当热心,平常信佛拜庙常会为他们求些姻缘符回来。
「既然姐姐这么说,那我就安心等您的消息了,还有一件事想请您顺便帮个忙,虽然不太好意思,也是个麻烦,姊姊您先听我说说,不一定要求您做什么,就当听听我发牢骚唄。」
凌章氏想到女儿的亲事有苗头,眉头一松,心情爽利不少,开始跟朱王氏说起另一件烦心事。
「姐姐您也知道的,我府内还有一个庶子,只小瑜儿一岁,也到了指婚的年纪,但他是个身体不行的,出生到现在,各式汤药不断,十几年来病况却毫无起色,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去了,我也不想害了别人家的女儿,可就这么让他待在府里,传出去名声又不好。唉,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妹妹是指府内那位凌三公子吗?很久以前听到他的消息,是个出生就虚弱的可怜孩子,竟然已经长这么大。妹妹真是有心人,多亏您照顾他十五年才让他活到如今,现在还为他操烦婚事,妹妹实在辛苦了。」朱王氏听完凌章氏的话,感动钦佩着。
「既然已经长大成人,就这么在家不成亲,实在也不好,可身体这么差,要说亲也的确有难度,妹妹别着急,姐姐陪你想想,一定会有办法的。」说罢,朱王氏拿起桌上的点心,与凌章氏愜意地在花园内享受和煦阳光,慢慢思量这件事。
过了不久,凌章氏缓缓开口道:「若是真的找不到适合的女儿家,男子也是可以的,咱家三儿的身体是真的不好,也不知能撑多久,找个男子照顾他也是无妨。」
青棠国并没有允许同性结婚的法律,但许多人尤其是上层阶级对同性欢好并不排斥,达官贵族不少紈絝养男宠蔚为风尚,官界商场人情往来,除了送女子为姬妾,有时也会根据个人嗜好送上男子男童。朱王氏听凌章氏这么一说,脑中顿时有了主意。
「妹妹既然不排斥您家三子与男子结合,姐姐想跟您商量一下,您应该也知晓我家英儿生性风流,家中妻妾不少,不过他并不排斥男风,姐姐与妹妹自幼相识,我们俩交情一直都很好,若您不介意三子名份,可以将三子送给我家英儿,就当咱们两家结个秦晋之好,让咱们两家交情更亲密,您说好还是不好。」
凌章氏本是试探性地一问,没想到朱王氏说的话正合她的心意,顿时喜出望外,忙道:「姐姐您都不介意了,妹妹怎么还好意思推拒,您这么说可是解决我一大难题,英儿的情况我也知道,是个最博爱的好孩子,将三儿交给他我再放心不过,妹妹在这先多谢姐姐了,您先回家跟英儿说说,过两天我就将三儿送到您的府里。」
凌章氏与朱王氏谈完,两人继续未完的下午茶,愉快地享受这百花齐放的庭园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