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躲雨,垢躲进了废墟中。
这栋废墟离城市有好一段距离,而这段距离也让垢奔跑了好阵子。
当一进废墟之内,垢便发现在正中央有张大椅子,上头躺着一个骷髏,头上掛有纸做的王冠,胸前有黑色的珍珠项鍊。因为飢饿的关係,垢想拔开那隻手,撕开底下枯乾的皮肤咬咬看,又或者从椅子底下找出吃的。
结果什么吃的都没发现,椅子底下只有一叠叠被蠹鱼腐蚀得破破烂烂的纸钞,再往底下挖又是一具骷髏,这具是带有长发的。垢试着抓起一把长发咀嚼看看,发现味道乾乾涩涩,硬吞进肚里也没饱足感。
又在这废墟多转个两圈,还是没看到半点吃的,只好找个角落缩起来,用她那双深红色的眼睛看着骷髏。
正在此时,那个骷髏似乎将头咿呀地转向了垢。垢清楚这只是错觉,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因为长途行走,因而陷入沉睡。
只有意识是醒着的,而那时常出现在耳畔的声音,则藉着由骷髏与她说话。
「饿了吗?」骷髏说。
垢点点头。
「那就吃吧。」
「吃什么呢?」
「张开口,就能吃。」
垢摇了摇头,重新问同样的问题。
「吃什么呢?」
在这个时候,椅子底下另一具骷髏咿地也抬起诡譎的头。嘴巴的地方开闔又开闔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浮现任何声音。
垢爬了过去,想靠近那具多出来的骷髏。
但才刚挪近一点,这些幻觉都被现实的一场摇动所清醒。
在幻觉快消失之时,垢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这里是他的家吗?」
骷髏没有回答。
「这个房子是他的家吗?」
骷髏还是没有回答,视线就这样被一阵黑所掩盖了。
外头有着两名术者以「依偲」操控着巨大器械,正准备以巨大的器械,将这个残破的建筑给毁坏。
坐在高位审视工程的,是名姓氏为亢兹的工程师,他正边抚摸脖子上的疤痕,边看着漂浮在半空中以「依偲」编写的设计图。他的身旁整齐堆满方才带来的辉煌新材料,正从现场审视可行性。
就在准备召来第三具器械,打算加快拆除速度时。残碎的屋瓦扑地如土拨鼠鑽出地表蹦了小洞,垢缓缓地爬了出来。工程师一看,立刻慌忙地想从身旁找能覆灭那个意外小东西的杀手或武器。
结果还未有心理准备,那个小东西便已爬到工程师的面前。
「这里,是家吗?」
垢的精神还尚半梦半醒。
「家?」
工程师诧异。
「里面有人住。」
而垢只浅浅地这么说。
工程师疑惑。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召来文书,文书向工程师说明了情况后,工程师点头确认。
「这里早就不是家了。」
再度摸了摸脖子上的疤,工程师仰头回应。
也不理应垢的存在,机具逕自将带来的新材料组装,并在上头镶上奢侈过头的宝石。
「里面没有任何人。」
「可是……」
可是,垢确实看到了,看到了那个失落的建筑之主就坐在以里头,怎么会是没有人呢?
「没有,没有,没有人,全是废墟!」
工程师这么回,确定这个骯脏的小东西不会影响接下来的建设,也就不想把任何心力放在她身上。但垢依然没放弃,她感觉这个大人知道什么。
「可是他就在里面呀。」
这个姓氏为亢兹的工程师当然知道,这个地段原本的主人经过十年都没回来这块土地,见其荒废外加城市需要扩充,很快买通了当地的帐方,合法地获得土地,就算这块土地的主人回来,也已经不是他的了。
那么在里面是什么意思?一直不见他的踪影,意思是这个误闯废墟的东西看到那主人在里面所放的东西?书信?私人用品?还是什么?
「当灵魂不在这里,这还能叫做家吗!」
在直衝脑门的慍怒下,工程师豪不加思索地这么一喊。
当工程师这么一说,马上用力甩开手,反正小女孩也没继续纠缠了。便配戴起正式服装与配备,去见掷下大钱换取这栋未来将成为的大宅的购买者。
购买者来自一台开近的华丽通顶车,车外头满插远自彼方的黄色小鲜花。抖抖自己的袖子,又将其中一朵小花插在胸口,购买者从车子下来。
「没问题吧?」
工程师行个礼,用以代替回应。而购买者则以担忧的神情回应。
「不晓得为什么,我家那些孩子一天比一天还憔悴,换到这个地方来,总会较健康吧!」
「绝对没问题的,大爷。」
工程师满怀自信。
「在这美好的地基下,这里天时地利人和,前个地主也是幸福快乐,为了让您的孩子得以过得开心喜悦,才这么割爱的!」
主人听到这个姓氏为亢兹的工程师这么提到,感觉相当满意。又嗅了嗅胸口前那朵黄色小花,貌似相当有品味地露出满意的微笑。任谁都不会察觉那小花没有香味。
看着大人的视线都没再放在她身上,垢于是乎打算掉头离去。
「等一等。」
正在此时,那主人叫住了垢。
垢原以为又是邀请她做丝蕾芙,露出了平静又复杂的表情。
「新家总是该配新口味。」
这个主人并没像之前所遇到的富贵人家会舔唇,而是敞开双臂。
垢从未想过,因为这个贪婪者,她将再度见连梦中也未再出现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