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她冷漠地撇了一眼神色平静的林含雨,讥讽道,“你早知道这件事了,是吗。”
“是。”林含雨艰难地答道,“雪儿,我……”
林雪儿不再看他,不再看任何人。
第二日来得很快。
顾老先生因为昨日的意外没能来授课,今天来教书的是张新面孔,教书一样无聊,估计和顾老先生一样师出同门。
今日林雪儿积攒的几天的疲惫在课上统统爆发出来,睡得天昏地暗,面生的新先生屡次点雪儿站起来答题,每次她都靠着极好的记性和耳边残留的话语磕磕盼盼地答了上来,或是将提问复述一遍。
这翻来倒去的折磨将新先生的生面孔变熟了。
他勃然大怒,终于提了个超纲的答题,林雪儿被迫醒了点,她下意识翻着算术课本,忽然手一顿。
她位置上的笔墨纸砚,课本全部不翼而飞,徒留一行丑丑的大字,“出来。”
“书都不带?”新先生眉梢一挑。
林雪儿非常肯定这人是来帮顾老先生“复仇”的,根据学规,她得滚回去拿书,当她跨出门外时听到了一阵稀稀拉拉的嘲笑声。
走出门后这嘲笑声变得越来越大,一群人围着萧十二身上的臭叶子和脏水拍手嘲笑,嚣张又刺耳。
泼人的桶滚落在一旁,瞧着事情刚发生不久。
萧十二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昨日林雪儿发觉得仙风道骨被脏水泼得消失殆尽,看着只有忍让和麻木。
“喂,你们让一让。”林雪儿轻松地穿过围着萧十二水泄不通的人群,他们自觉地分出了一条通道。
走到路的的尽头,她抬手一巴掌扇到为首的徐轩的背上,“你闲不闲,快说你把我东西扔哪去了?字这么丑,不是你还是谁?”
“我放你娘的屁,成了定王妃你就横着走是吗?”徐轩下意识往后一仰,他一把逮住林雪儿的手,压低声音狠骂。
他又下意识地扫到林雪儿松松垮垮的衣襟下的雪白的肌肤,喉结动了动,忍不住多嘴道,“为人孟浪,定王怎么看上你的。”
话音未落,林雪儿踮起脚尖一把薅住他有些蓬松的发,徐轩混入北方蛮族的血脉,让他发丝偏黄微卷,便宜了林雪儿“孟浪”的手。
徐轩痛到被迫低头,将她胸襟下的所有风景尽收眼底,耳根顿时着了火般红透,绀青色的眼珠倒影着少女薄嫩的肌肤……
他瞬间强迫自己闭上眼。杀了他吧,对林雪儿起念头不如对旁边的木桶起。
他去添置衣物,在繁华地带附近逛一圈,十个看的过去的男人里有九个被她上过。
正僵持着,大声喊叫让林雪儿的手放开,徐轩刺痛的头皮得以暂时放松。
“够了!”来替顾老先生替课的吴先生被引出来,他高喝道,“萧十二,徐轩都跟我来。”
吴先生又瞪了一眼凑热闹不去拿书的林雪儿,“你也来。”
萧十二率先做出反应,但她像旁边倒地的木桶,滑出了自己的轨迹,笔直且僵硬地往前走,对吴先生的话充耳不闻。
人群中出现短暂的骚动,一个人高声喝道,“为什么放萧十二走,是她害死了陆婉!”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纷纷看向角落里那个瘦弱的男学员,他身材佝偻,说话时用尽全力,喊话时脸红脖子粗。
林雪儿对他完全没印象,但是昨日淋雨时的幻觉让她瞬间回忆起他的相貌,名字。
貌似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中,许小益躲在角落,胆怯地看向逼近的徐轩和林雪儿,像看个两个怪物。
出奇的,徐轩也沉默地看向高声大喊的许小益,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这人。
“我昨天看到陆婉和萧十二说了点话,说完后陆婉脸色很不好……”他磕磕绊绊道,“然后陆婉就寻短见了,萧十二肯定知道点什么!”
轩然大波在人群中掀起,平时对陆婉又好感的人都被这句话激起了躁动的思绪。
“我觉得我泼的对!”许小益嘶吼道,“我问她,她一句都不说啊,为什么不说,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林雪儿看不惯没头没脑的起哄,她在乞丐街看腻了这种洒泼伎俩,开口道,“监察司的大人们会办案,徐轩家就是干这个的,你当别人都吃白饭?就你最能?”
“在茅厕里待傻了吧,什么逆天风水养出你这个呆子。”林雪儿根据幻觉中的记忆想起这个平素毫无交集的男子肠胃不好,经常出恭。
一些怀有恶意的人笑声嘲笑出来,方才嘲笑林雪儿出去拿书的笑声不会消失,它们只会转移到别人身上。
“我……”男子脸更红了,像被捏住脖颈的小鸡仔,“萧十二要走远了,她……她要畏罪潜逃!”
徐轩低头看向林雪儿,用惯有的阴森森的目光描摹她的五官,但这次带有了困惑,仿佛第一次认识林雪儿似的。
真爱管闲事。
不过她什么时候会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了?
“你站住。”徐轩伸手拦去男子的去路。
他身形较高,浅色的瞳孔凝视人时有种压迫感,非中原人的发色也加重了这种异族之貌,让许小益被看得动都不敢动。
徐轩回头看向吴先生,活学活用昨日的教训,“御林学院守则第六目第一条,谁先动手谁全责,先生觉得许小益也能走吗?”
众人纷纷回头,吴先生压不住他们这些年轻人,看这些冲突看的脸红脖子粗,此时明白了病榻前老顾那番隐退的话的含义。
“对……咳咳……说的对,你们几个都过来。”吴先生复又撇了一眼头也不回往前走的萧十二,“她现在不体面,日后找她问清,你们都散了吧。”
等几人跟着吴先生走了,没戏看的众人也跟着各干各事,散得一干二净。
空旷的回廊上吴先生走得很急,脚步声急促,林雪儿不耐烦这个行走速度,她回头看向同样走得很慢的徐轩。
他也在看她,带着惯有的瞧不起人的神情,嘲笑别人也笑自己,嘴唇时常微张,预备说出伤人的污言秽语。
“喂,徐家不站叁皇子党,你现在的身份少在外提徐家。”徐轩凑上来,薄唇擦过她的耳畔,引起阵阵战栗,但他仿佛一无所知,只管一个劲地说。
林雪儿厌恶地往后一躲,神情仿佛被脏东西染上了。
徐轩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低头指着自己被薅得乱糟糟的毛发,“笔墨纸砚老子没扔,我就想把你喊出去说说话。”
“我和你有什么好说的。”林雪儿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我看你没和许小益多说几句话前,脑子里就天天装着些脏东西,躲躲还不行吗?”
徐轩没和林雪儿计较,他注意移到她的红唇上,有些肿,像是被咬破的。
“你现在是定王妃,我很难接触到你。”徐轩下意识地继续凑近,紧迫感让他不想放走林雪儿,只想现在把话说清楚,“我就想问问昨天你在厢房内有没有遇到可疑的人,那时我中了怪药,同一时间那个谁昏迷被你捡到,你不觉得最近很多事都怪怪的吗?”
林雪儿:“他叫沉千秋,是你班长,你和他不熟吗,名字都不叫。”
“我看你和陆婉也不熟,但同学一场,她就这么死了。”徐轩的话越来越多。
林雪儿厌烦地停下脚步,“你中了药,然后呢?”
“你先回答我你遇到了谁?”徐轩不依不饶,“好吧,我遇到了萧十二,她看到我难受的要死,但鸟都不鸟我,就这么走过去了,你说你们女学员怎么天天爱往男院跑?”
“萧十二做得漂亮。”林雪儿终于来了兴致,像是找到烦躁的几天的发泄口,高兴地损了他几句,“说了你也不认识。你偷听墙角的毛病不改,活该中药。”
在谈正事呢,她嘴怎么这么欠?
徐轩又上前一步,将林雪儿纳入包围中,带着侵略性的脸凑向她,“行,我再多说一句。”
挨得很近后林雪儿闻到他身上不同于昨天的刺鼻之味,转而是种让她头脑发晕的浓郁荷香。
徐轩揽住她的肩定定地看向她,“我认识那个定王,徐家有和他一族的人,包括我也和他沾点亲。我在宴席上见过他,病秧子一个,看着就活不长。”
他真诚的眼神反而让林雪儿无地自容,同时,与幻觉的信息对上后让林雪儿有种冲击感。
那些真是幻觉吗?
温热的气息环着她的脸颊,让她控制不住哆嗦了一下,而他却强势地贴着她的耳畔继续密语,关乎她命运的话语伴着暧昧的尾音直往她的衣襟里钻。
“我们做个交易,联手查清真相,反正徐家也不差。”他低低道。
绀青色的眼瞳在下垂的眼尾下衬得很无辜,很专注,听得她心砰砰直跳。
年轻结实的胸膛正抵住林雪儿的双乳,隔着松松垮垮的布料上下摩挲,发痒。
徐轩偏黄的毛发在眼前一直晃悠,她正努力消化信息,没有拼命挣脱开的意思,只能难耐地偏过头。
林雪儿偏头后一时顿时。
她和不知何时站在廊下,看向这边的沉千秋恰好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