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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笙摘下耳机,很惊讶的转头寻去,一个熟悉而又新鲜的面孔映入眼帘,她先是迟疑了一下,接着松了一口气,转而露出笑意,“您怎么会在这里?”说完冬笙注意到她身上穿着的保洁服装还有口袋里露出半截的橡胶手套,大概明白过来。
    张慧娟有些歉意的笑笑,这一下显得她眼角的鱼尾纹更密了,但是她的眼睛里写满了幸福和满足的模样,反而抵消了年龄带来的衰老之感。她手里提着一个红色的尼龙袋子,里面装着她做工的工具。
    “前阵子我出来找工作,应聘了一家保洁公司,正好是外包了大学的保洁工作。我每天工作的时候都在想,兴许能在这里碰见你呢。没想到真是被我给盼着了一样,我本来还不太敢认,毕竟也有几年没见了。走近了我才确定是你。”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很是激动欢喜的模样,冬笙忍不住也跟着她笑。
    上次两人见面还是四年前,那时正值冬笙大学毕业,而平南福利院进来一批新的孩子,她整个暑假都在院里帮忙,张慧娟则是那时带着小孙子去看望院长,久别重逢,大家都很高兴。从那一别,又是许久都没再联络过。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
    “我上个月又回平南了呢,”张慧娟说道:“冯院长快要退休了,邀我们几个老人过去喝喝茶,哎呀,她总是这么的念旧,也操心太多,所以人也老得快一些似的,腿脚都不太好的样子,我们都劝她多休息,可她的脾气你也知道。还有你王姨,她离开平南也快15年了吧,上次回去她给我们都带了新衣服,说是家里开了个服装厂,现在做老板了呢。院里新来的老师们你听说了么,有两个还是当初平南走出去的孩子呢,要说冯院长疼他们都疼得值,一个个都记挂着这里的,你也是……”
    冬笙听她拉家常一般地说着这些,心里暖暖的,眼睛却微微有些酸。先前她隔三差五地往平南跑,冯院长担心她辛苦,又怕影响她学业,所以总是叮嘱她少奔波。后来她真的忙起来了,不是去出野外就是外派到茶厂调研一去就是三个月,回平南的次数是真的少了。
    她很感谢张慧娟跟她说这些,就像她们还如同一家人一样,平南就是她们共同的家。
    两个人正聊得入神,打走廊那头传来一声吆喝,“张慧娟,你手机响了。”两个人循声望去,一个与张慧娟穿着同样保洁服的妇女朝着她们这边摆摆手。
    张慧娟有些歉意地望向冬笙,“你看……”
    冬笙笑着摆摆手,“您快去忙吧,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很多,”冬笙一边说着,一边想起来什么,于是从背包里掏出纸和笔写上一串手机号,然后把纸递到张慧娟手上,“您方便的时候也可以给我打电话,这是我的号码。”
    张慧娟惊喜地接过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了胸前的口袋里,然后扣上了扣子。
    “那我就先去忙了。”
    “您去吧。”
    冬笙见她转身往工作间走去,背影比从前在平南时显得单薄了许多,但是她走起路来依旧是带着风似的,十分的干练有劲。一些记忆涌上心头,勾起她诸多的感慨来。儿时的冬笙有那么一段时间,把张慧娟当做妈妈,所以对她一直有种特别的感情,所以后来她离开平南的时候,冬笙哭了整整一个暑假。后来如何慢慢割舍掉的这份感情的,她却是不甚记得了。只是脑海里很自然地浮现出一个人来,她这才恍然,那时是秋收日日陪伴在她身边。
    是有些日子没去看他了,冬笙这样想着,步子向着学校的北门而去。
    **
    学校的北门对面是一片开阔的绿地,与绿地一路之隔的则是一条有些年头的商业街。说是商业街,其实只不过是一条经营着各种买卖的街市,没有什么具体的规划。
    此时此刻,喧嚣的市井街道上,低矮而陈旧的门面房一字排开,夜幕之下,各家门面房的灯牌逐渐亮起,像是为了照亮那已被夜色笼罩的街道而生。
    冬笙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间门房的招牌上,街灯下红光映照,店内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在街道上,形成一条柔和的光带。招牌上的灯有一大半都不亮了,只隐约能看见“汽修”这个字。
    门口落下来的半扇卷闸门挡住了些许灯光,锈迹斑斑的门板上贴满了磨损褪色的机车海报,自内向外传来电钻的嗡鸣声,掩盖住了冬笙进门的脚步声。
    她在有些杂乱的操作间站定,一股混合着油漆和汽油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冬笙抬手微微掩住口鼻,扫视了一眼四周,借着店内昏暗的灯光,只见四周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机械工具和汽车零件。油腻的工作台上摆放着散乱的工具,有扳手、榔头、钳子,还有一排整齐的扳手套装。工作台的一角摆着一个拆解中的发动机,机油滴滴答答地从引擎下方滴落,发出沉闷的声响。
    店铺的中央,停放着几辆待修复的汽车,一个穿着皮质工作服的男人正蹲在其中一辆车旁边处理轮毂。冬笙站在那看了一会儿,等到男人放下电钻,她才出声,“看起来你今天要加班。”
    猝不及防,听到她的声音,秋收蓦的一下回头,满是脏污的脸上是又惊讶又喜悦的表情。
    “你什么时候来的?来之前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我也好准备一下。瞧我,都没听到你进店的声音。我是真没想到你会这个时候来。”秋收把手里的电钻放到一旁的铁皮柜上,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手里的手套上摘满了油污,他不知道该放到什么位置好。
    冬笙却伸手去接,“给我吧,我见你之前把手套挂在那里来着。”她指着墙上的一块置物板。
    秋收哪里肯给她,“会把你的手弄脏的,”他的视线落在她白皙的手指上,心神微动,然后他迅速移开目光,把手套随意地往一堆工具上一丢,低着头不敢去看冬笙的眼睛,仿佛刚才的举动是一种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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